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想法,他步伐算不上慢,百来步的距离不过须臾就走到了。
傅淮卿垂眸,扫过桌案上还没有被动过的吃食,抬起,看向杏眸微瞪的别枝,薄唇微扬,“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腿长走得快,很了不起嘛。”别枝小声嘀咕。
“什么?”傅淮卿落座,没有听到。
别枝嫣然一笑:“没事。”
傅淮卿看她没觉得是没事的样子。
自打别枝有记忆开始,今日是她用饭时最安静的一次,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如此安静的时候。
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舒服。
垂落目光微微掀起,四目骤然对上,她隐约瞧见了男子深邃眼瞳中的笑意,似有似无的笑意中夹着些许她看不懂的色彩。
他目光定定地凝着自己,别枝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就好似自己是他的盘中菜,用来下饭般。
别枝:“……”
其实,她也没有那么好吃的。
傅淮卿拾起落在碗碟上的筷子,夹了道肘子肉落到她的碗中,“我记得你当时还特地带我过去望鹤楼,就是为了买他们家的肘子,尝尝和望鹤楼的是否相似。”
眸光凝着碗中的肘子肉,别枝想起半个多月前的场景,忽而深深地意识到寂然确实就是眼前的男子,他们是一个人。
她微微抿唇,“相似也只是相似而已,不是出自同一伙夫之手。”
傅淮卿闻言面色凝了瞬,道:“就算是不同的两个伙夫,都采用一样的步骤,也会有相同之处。”
“味道还是不同的。”别枝夹着肘子递入,肘子入口即化,和望鹤楼的尤为相似,不过还是有些不同的地方,“我和景清的剑术都是师傅教的,相同的剑术不同的人使也各不相似。”
傅淮卿静默。
心急也吃不了热豆腐,她知晓真相至今也不过两日,能够接受寂然是自己所扮的,已经是不易。
再让她骤然接受其他的事情,实属为难她。
别枝需要时日,他也需要时间。
好在眼下他们最不缺的就是相处的时日。
傅淮卿端起手边的酒盏,清酒沁过喉骨,淡淡的苦涩漫过四下,也不知过了多久,回甘方才荡过喉间。
见他的心绪似乎有些落下,不知为何,别枝胸口被一口气堵住不上不下,紧随其后的是莫名涩意,快速掠过喉骨。
她端起清酒,呷了小口。
醉花酿。
上一次喝到醉花酿,还是带着寂然去见师兄师姐们那晚。
显而易见,和自己过去的男子,不是真正的寂然,而是傅淮卿扮作的寂然。
忖及此,别枝心乱如麻。
两日间,她已经接受了寂然就是主子,主子就是肃王,只是很多时候她会下意识地逃避,不愿再提起过往的事情,一方面是想到过往的事情她就尴尬得四下乱爬,另一方面是怄气于他的欺骗,他明明有很多次机会和自己道明真相。
很偶尔的时候,又在想自己是不是过于决断了些,他扮作寂然潜伏于五味铺,自然是有他的计划,自己不长眼撞上门,也怪不得其他人。
各种各样的思绪涌入别枝的脑海,叫她不得安宁。
理不清,躲得起。
如此想着,别枝心中的杂乱也渐渐疏通了些。
她微微抬眸看向静默不语多时的傅淮卿,目光对上的瞬间,别枝神思有些恍惚,夜幕垂垂下皎洁夜色落在他的身上,像极了两人坐在草屋檐下的那夜。
尤其是那双眸子,与那夜所见无异。
多年前别枝学习易容术的时候师傅曾和她说过,若是往后要用到易容术,一定要寻一双眼眸相似的面容进行变化。
易容术算不上难,只要有想要变化的面容,手到擒来。
唯独眼睛,难以瞒得过他人。
别枝忖了忖,觉得自己后来过于信任于寂然,才会在见到肃王时没有起过疑心,否则或多或少都会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