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将我的好夫人请下来。”
马车外一道淡声,疏冷犹然,甚至带着几分胜券在握的从容。
也只有两个呼吸的时间。脚步声停在了马车外面,“三少奶奶。爷有请。”
许革音抿了抿唇,原先渐渐平复下来的心跳又一阵一阵迅然搏动,回荡在窄小的车厢里。
帘子已经被人掀开,维持着,近午耀眼的阳光漏进来。
帘子倏然落下,隔绝天光,外面一道重物落地声,夹杂一声迅速被吞进肚子里的闷哼。
“废物。”
许革音脊背都陡然发毛,起身掀帘,探出个头来,看到马车旁边已经跪了个人,当即呼吸一滞。
“还不下来么?”祝秉青问道。
许革音眼眶兀的酸涩,道:“祝大人即使权势滔天,也不该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
“祝大人?”祝秉青轻嗤了一声。
他的唇角扯开一个弧度,视线在她脸上逡巡,从微微蹙紧的眉毛到苍白失血的嘴唇。
就地租赁的马车粗陋,山路又崎岖,此刻许革音的面色已经很有些不好,祝秉青瞧了一阵,忽而提唇笑了一声,伸手将她牵下来。“下来罢,这样不累么?”
明明是艳阳天,却莫名叫人觉得冷森。
许革音小臂被攥着,几乎是被拽到了地上,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一扑。
祝秉青并没有顺势将她搂住,却也没有推开,只是任由她站直,兴许即使此刻她愿意伸手搂住他,他也不会加以制止,正如以往的每一次一样。
这些已经被她刻意抛在脑后的记忆忽如潮水席卷,许革音为此一阵恍惚。
她很快退后两步,站定在原地,进退维谷。
许革音渐渐能听清周遭被刻意放低的呼吸声,静默成了一种更熬人的折磨。
头顶上这才有一道淡声:“我的生辰礼呢,夫人?”
许革音闻言几乎有些错愕。
“我以为你明白的,”许革音抬头看他,“我送了你一个干净迎亲的背景。”
祝秉青觑她几眼,倏然冷笑一声,手掌却伸出去摩挲她的脸颊,极缱绻的动作,拇指从眉尾按到眼角,最后在唇边碾揉两下,“是不是有些太不识相了?夫人。”
指腹游移到唇中,指节曲起,指尖从唇珠拨到下唇,停下的时候冷硬的扳指重重压在最饱满处,意料之中地感受到其下微不可察的颤抖。
只停留了几个呼吸,他的手掌撤走,置于她颈后,随后加力,弯曲的指节像是裹成一个项圈,扼住她的呼吸。
许革音无法不顺从着他的力道往屋里走。
被推进屋里又是一个踉跄,颈后钳制着的手松开,门“哐啷”一声关上,回头的时候只能看见屋外的几个人影攒动。
许革音觉得他很反常。
诚然她是不辞而别,可于他并没有半分坏处。
于是她道:“祝大人,诚然我初投左丞府目的不纯,却未必占了许多便宜,大人何必如此紧追不放?”
许革音见他抬脚走了两步,也不自主地往后退一些,“大人与我亦非真情,官场抉择并不偏倚,乃为官正道。妾那时候迁怒,很是不该。”
许革音腰后撞上了桌角,祝秉青却还在稳步趋近。
许革音手指反攥住桌角,微张的唇间擦过的气息都灼热,心跳像是被敲响的登闻鼓。
她费力观察着祝秉青的神色,背着光有些吃力,隐约看见他眉梢挑了一下,随后几乎挨着她停下,“还有什么要说?继续。”
“我早就不怪你,”她的嗓音有些干涩,先前还记得的尊称全抛之脑后,“如今解怨释结,更莫相憎。”
她的声音仍是轻柔,却也很坚定。
“你倒是满面挟风,清风依旧了。”
祝秉青伸出一只手越过她的腰侧撑在后面的桌子上,另一手捏上她的下巴抬起来,冷眼看着她因为自己的围困而向后躲避,扭成一个很不适的姿势。
祝秉青倏然有些烦躁,眉头收拢,冷声道:“读过《问刑条例》么?”
许革音腰侧已经有些发酸,刚想伸出手臂抵抗,闻言稍微愣了一愣,又听他继续道:“妻背夫在逃者,杖八十,听从夫嫁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