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自请,鄂婉从二堂兄疲惫的脸上不难猜出他可能被人临时抓了壮丁。
西林觉罗家煊赫的时候,子弟在御前当差,不要说抓壮丁,就算当差时溜号也能被描补过去。如今家族失势,能进銮仪卫已经很好了,待遇自然比不得从前。
怕二堂兄难堪,鄂婉看破不说破,转而问起家中情况。
“多亏你机警,让傅恒来家传话,逼着分家,再晚一点,长房和二房都要被三房拖累。”
二堂兄疲惫的脸上露出一点后怕:“当初祖父执意送你进宫,祖母还抱怨过,说家中男儿无用才会让姑娘支应门楣。等三房出事,家中才体会到宫里有人的好处来。祖母夸你虽是姑娘家,审时度势的本事不输朝廷大员。”
这事前赶后错也是凑巧,鄂婉何尝不后怕,自谦两句又道:“傅恒自请去西南监军,皇后娘娘很担心。如果可以,二堂兄不如想办法随他同去,争取立些军功回来。”
皇上有意让傅恒娶西林觉罗家长房的姑娘,不过随口一说,直到今日赐婚圣旨也没颁下。
即便圣旨颁下,傅恒不过是西林觉罗家的准女婿,如何能与长房嫡子相比?
大堂兄虽为长子嫡孙,分量更重,却是文官,上战场难免有风险,不如二堂兄自幼习武来得便宜。
“这样好的机会,我当然想去。”
二堂兄闻言脸上的疲惫感一扫而空,欢欣雀跃起来,不难看出他在銮仪卫当差并不如意。
鄂婉伏在窗框上给他出主意:“我已经向皇后娘娘举荐了你,你得空多在傅恒身边转悠转悠,让他想起你来。”
“后宫不得干政,你向皇后娘娘举荐了也没用,傅恒倒是能说得上话,可最后做主的还是皇上。”说到具体操作,二堂兄耷拉下肩膀,感觉希望渺茫。
理想越丰满,现实越骨感,皇上如此忌惮西林觉罗家,又怎会让长房的人跟随冉冉升起的傅恒去西南建功?
能在銮仪卫有个差事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二堂兄所说不无道理,这事求谁也不好使,只能求皇上。过不了皇上这一关,西林觉罗家即便不被抄家夺爵,子弟也只能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打转,想要东山再起难如登天。
七阿哥还是太小了,皇后娘娘的势力范围又只在后宫,鄂婉蹙眉凝神,好半天才下定决心,故作轻松道:“二堂兄也说了,宫里有人好办事,皇上那边我来想办法。”
二堂兄用力点头:“妹妹进宫才满一年,已然是一宫主位,可见得宠。这事有你出面,我就放心了。”
从位份升迁上看,她确实像坐了火箭,在后宫并不常见。只有她和她身边的人知道,如此升迁与得宠无关,不是投机取巧的结果,便是西南形势所逼,虚浮得很。
一旦西南形势有变,随时可能被打回原形,甚至废弃至冷宫。
但这些鄂婉并不想让家里人知道。
人活着总要有希望,而她恰是全家乃至全族人最后的希望,谁倒下,她也不能倒下。
为今之计只能长期短期两手抓,继续保护七阿哥的同时,想办法得到皇上的宠爱。
又与二堂兄说了两句,鄂婉放下车帘时,余光瞥见路边的石头缝里夹着一枚黄纸钱。
顺着鄂婉的目光,二堂兄也朝路边看去,顿时变了脸色,翻身下马去捡,撕碎了藏于袖中。
圣驾回銮,街道全都提前清扫过,若是被发现有此等不祥之物,所有人都得受罚。
他如今身份尴尬,肯定会被銮仪卫推出去顶罪。如此一来,能保住性命都算上天保佑了,如何还能跟去西南建功立业。
“最近纳兰家可有丧事?”鄂婉压低声音问。
二堂兄怔了一下才回答:“你如何知道?也是纳兰家的姑娘没福气,被皇上赐婚给傅恒,亲事还没办人先没了。听说是急病猝死,刚刚发完丧,这纸钱想来就是纳兰家发丧时留下的。”
纳兰家早有行动,想来皇上并非随口一说,鄂婉弯起眉眼:“我不但知道纳兰家有丧事,还知道长房有喜事呢!”
二堂兄苦笑:“喜从何来?”
祖父病逝之后,鄂党群龙无首四分五裂,西林觉罗家的人陆续被调离权力中心,一时间门庭冷落,草木皆兵。
他在銮仪卫当差也是备受欺凌,整日提心吊胆,生怕哪一日飞来横祸,小命不保。
“皇上有意给大姐儿赐婚,所嫁正是傅恒,二堂兄说是不是喜事?”鄂婉含笑。
这一年多,西林觉罗家厄运不断,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第45章报仇果然会咬人的狗不叫。
大阿哥夫妇结结实实闹了一场,让整个后宫以为鄂婉完了,西林觉罗家都要受到牵连。
可回宫之后,鄂婉全须全尾搬进了恢宏奢华的咸福宫。
咸福宫在长春宫北面,中间只隔了一条巷道。鄂婉终于不用再早起去给皇后请安,每日最晚起最早到,比住在圆明园舒坦多了。
说起咸福宫绝对是西六宫奇葩一般的存在。占地面积最大,房屋却最少,内室简素如雪洞一般,但细看所有陈设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