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深处,
庭院深深,大雪纷飞,朱门黛瓦都覆上了厚厚的白。
正厅里,端坐着一位通身气派,华贵逼人的妇人。
长公主外罩一件雪白无杂色的狐皮大氅,领口一圈蓬松油亮的狐毛衬得她面如银盘,华贵之中透着一股久居人上的疏离。
她显然已等候多时。侍立一旁的婆子垂首屏息,大气不敢出。
长公主显然耐心将尽。
婆子早已入内通禀,片刻后,才见范慎施施然踱步而出。
他一身月白,“风雪甚大,夫人怎有兴致到这小地方来了?”
“来看你金屋藏娇啊。”长公主放下茶盏,起身走到范慎面前,涂着鲜红蔻丹的纤长指甲,滑过他颈间敞开的衣襟边缘,她的指甲在那处停留片刻,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然后才慢悠悠地替他将那粒松开的盘扣系好。
“倒真藏起来了。”她冷哼一声。
范慎面上的笑容丝毫未变,温言道,“好了,夫人若无他事,还是早些回府吧。外头风雪正紧,你金枝玉叶之躯,莫要受了寒。”
他径自走到主位坐下,对长公主眼底隐隐翻涌的愠怒,他恍若未见。
待长公主带着一身寒气拂袖而去,脚步声消失在廊下,江芸娘才从里面的屋子出来,范慎依旧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举着茶盏品茗。
江芸娘抿了抿唇,抬手将鬓边一缕碎发抿好,走上前去,执起茶壶为他续上热茶,又绕到他身后,将一双手轻轻搭在他肩颈处,力道适中地揉捏起来。
范慎放下茶盏,抬手覆上她微凉的手背,轻轻拍了拍。
“可要去见见允乐?那丫头活泼,能带带你现在不爱说话的性子。”
他语气带着几分揶揄——
皇宫里,
二皇子正陪着贵妃说话,允乐也在,可听着听着,二皇兄与母妃话锋一转,竟提起了秦恭,言语间似有几分不满。允乐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明亮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困惑。
二皇子察觉妹妹神色有异,立刻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岔开,笑着夸赞起允乐新做的点心来,二皇子尝了一块,又与贵妃说了些闲话,便起身告退。
妹婿是人中龙凤,他乐得去见一见——
婚期定在除夕。
庭院间,处处高悬着鲜艳夺目的红绸,廊柱上缠绕着流光溢彩的彩缎。
新郎喜服也已提前备好,此刻正庄重地悬挂在衣架上,那鲜艳夺目的正红色,金线密织,华美异常。
阿福围着衣架转了几圈,觉得这身行头穿上身,保管俊得没边儿。
“您试试?”阿福搓着手,提议。
外间丫鬟进来,
章尧衣衫滑落至腰腹处,宽阔的背上,交错着数道深褐色的疤痕,虽已愈合,仍触目惊心。他未束发,墨色长发如瀑般披散下来。
丫鬟小心翼翼地取下衣架上的大红喜服,为他穿上。
动作间,男人结实流畅的臂膀线条,紧窄有力的腰腹轮廓,在红衣的映衬下若隐若现。
铜镜之中,映出一个墨发披散,身着大红喜服的昂藏身影,红衣如火。
喜服尚未系紧腰带,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下身只着一条宽松的白色绫裤,腰间缠绕的绷带清晰可见,伤口虽已愈合,江夫人却执意要他敷药,以期淡化那些骇人的疤痕。
江氏从外面走进来,看到他穿上喜服的喜庆样子,丰神俊朗,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这衣裳衬人,穿上精神百倍。”
却见章尧转过身,腰间还缠着绷带,说了句,“精神倒是精神了。”
“可是母亲,我这身上全都是伤呢,横一道竖一道的,就怕不能人道了。”他抬眼,慢悠悠地补了后半句。
江氏一下子脸就黑了。
阿福嘴角抽了抽。
第56章秦恭不想给人脸面的人时候毫无表情……
傅九留意到,自家大爷近来迷上了听曲儿,隔三差五就往那酒楼跑,前阵子从江南来的那对唱黄梅戏的名角儿男女,还在那儿驻着场,咿咿呀呀地唱着些婉转的民间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