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的直觉与理性的思维打着架,还未分出胜负,侯烛余光中那个揣着鸟肉的少年就朝着自己向前迈进一步——
“自己吃。”侯烛的目光紧紧的锁在他的脸上,突然开口,语气算不上好听。
对他方才的思维无所察觉的苏芙并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变脸,碧透的双眼在阳光下漾起层层晶莹的水波:“可是,你现在中毒加受伤,不吃东西怎么能行?多吃点才能好得更快……”
“我的事不要你管。”少年开口打断他,强势地将烤肉塞回到人鱼手里。
苏芙并不接受他的变化,正准备跟他好好拉扯一番,
突然一瞬间,侯烛原本低垂的尾尖骤然绷紧,他用余光扫过河对岸起伏的草丛,片刻后冷笑道:“当然,表哥要是想管,还有一个更好的方法。”
苏芙猜不透对方到底什么意思,只见少年垂下眼皮,再没往上抬过。
堪堪掩住一丝幽光。
“对岸最大的那棵散尾葵下长着鸭掌草,能解蜥毒。”然后他又听到侯烛补充道,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望过来,“表哥,你愿意为我去取来吗?”
苏芙见那棵散尾葵就长在河畔,如果只是游过去采药并是什么难事,想不通既然一开始就有解毒的方法侯烛为什么到现在才说。
可又觉得哪里隐约不对,苏芙微微蹙起眉头,却依然毫不犹豫地放下烤肉,选择直接入水。
此刻苏芙不知道的是,在水波荡漾的不远处,散尾葵斑驳陆离的树荫下,是整个河岸的最寂静处。
——不知何时,那里多出一双幽深的眼睛,静静地潜伏其中,等待着自己的猎物。
似乎只需要一丝响动,就会上演一场夺命厮杀。
而河对岸的丛林里,苏芙在无处遁形的恐惧中等待怪物蜈蚣的致命一击。
耳边不断传来草木被压折的声音,还有怪物由远而近百足齐动的“沙沙”声,他浑身的细胞统统战栗起来,仿若已经置身于地域的边缘。
正当他因为绝望闭上双眼,脑海一片眩晕之际,身体前方炸响一声足以撕裂空气的惨叫。
这种声嘶力竭的悲鸣让热与的每一根神经都跟着抽搐起来。
没来得及睁眼,又有重物落地的巨响再次划破死寂。
至此,苏芙总算竭力坐起,看着眼前的景象却一度哑然。
——早前还强悍无比的蜈蚣以一种扭曲至极的角度断成几节,更恐怖的事,它那些密密麻麻的步足都因为不堪重击散落了满地。
伴随着自己异常沉重的呼吸声,一条通体漆黑的蛇尾出现在苏芙的视线中。
随视线一寸寸上移,他的心跳突然顿住了。
苍莽葱郁的丛林中,巨蚺的身躯犹如一堵高墙,每片幽黑的鳞片都闪烁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肉眼可见地比洞穴初见小上一圈。
一时间,劫后余生的欣喜灌入四肢百骸。
可当苏芙对上巨蚺那两点幽绿色的竖瞳,窥见到其中一闪而过的沉黯,苏芙瞬间觉得这道视线又恢复到最初始时的阴鸷和冷漠。
他条件反射地错开眼神,猝不及防撞上扭曲惨死的尸体。
这时,周围的空气仿佛变得扭曲,苏芙自己都不知道,现在的自己,面色如纸、神情破碎,哪里还像个九死一生的幸存者?
直觉告诉他,这条巨蚺比之前的所有掠夺者都要恐怖上千倍、万倍!
而自己作为弱势者根本无法逃出生天,本能的反应除了示弱,就是臣服。
周遭气压很低,气氛变得更加诡谲。
侯烛的目光再次刺向苏芙——
这个愚蠢至极的储备粮在怕他。
这种连活着都需要被施舍的废物怎么能不知好歹到这种程度。
此刻,那种有如诅咒一般阴魂不散的烦躁感被再度点燃。
巨蚺那双被深绿色虹膜覆盖,瞳孔中镶有一丝细线的竖瞳左右开阖了一下,视线一错不错地黏在人鱼身上。
不久前才被按捺住的杀意一下子全部冒出头来,顷刻化为嗜血的暴虐。
与此同时,人鱼前方的草丛上瞬间笼上一个巨大无比的黑影。
——那是一条蓄力攻击的蛇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