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黎扫一眼他手上拎的东西,看样子是真遇上喜事了,竟然还拎着东西上门。
“三弟来了?快进来。”孟青走出来,她看见杜悯拎着一个筐,里面装的东西还不轻,她“哎呀”一声,“你客气什么?来就来了,带什么东西?”
杜黎凑近看一眼,他不高兴地说:“村里猪都不吃的东西,还值得你花钱买。”
杜悯僵着脸,一副有气不敢发的憋屈样子。
“你们兄弟俩倒是心有灵犀,他给我送来一筐菱角,你也给我送来半筐,我待会儿去买捆水芹回来烹菱角,家里三天不用买菜了。”孟青打圆场,“走,去后院坐,方便说话。”
杜悯不想再多待,他确定孟家再无旁人后,直截了当地问:“二嫂,顾家把买纸马的钱结清了?能不能先把我的那一份结给我?我身上没钱了。”
杜黎闻言,他抓起桌上的一包铜板扔给他,“你一直没回去,爹娘让我来给你送钱。”
“我回屋拿钱。”孟青起身离开。
杜悯把一包铜板扔回去,他硬气地说:“我能赚钱就不再用家里的钱,你把钱拿回去,跟爹娘也说明白。我近来忙,等闲了再回去,你们不用操心我。”
孟青抱着一个木箱出来,说:“尾款收到十贯钱,两匹纸马算是卖了十六贯,成本是四贯又七百文……”
“按五贯算。”杜悯打断她。
“行,盈利十一贯,我取一半,你得二千二百文。”
杜悯点头,“是对的。”
孟青拿钱给他。
杜悯当着杜黎的面数二百文递给他,说:“我孝敬爹娘的,你帮我带回去。”
杜黎手都伸出去了,半途像烫手似的飞快地缩了回去,他才不做这傻事,他进城卖蛋不成,还带回老三的孝心,这岂不是更衬得他没用。
“家里不拖你后腿,你自个儿用吧。”杜黎冷言冷语。
杜悯又气又羞,再瞥见旁边还有个看热闹的,他气得甩手就走。
“哎?你们哥俩闹什么?”孟青似是不解,“三弟,三弟,等等……”
杜悯越走越快,孟青随手拿件衣裳追出去,“杜悯,你站住!”
杜悯这才停下步子,“二嫂,我改天再来请你们去茶寮吃茶。”
“行行行。”孟青把衣裳
塞给他,“把钱包起来,别让人看见你从我家拿钱,我怕有人会想到这茬上来。好了,走吧。”
“多谢二嫂提醒,我下次来再把衣裳送来。”
“这是我爹的衣裳,他衣裳多,搁你那儿也没事,你不用急着送来。”孟青说,她思量两瞬,告诫道:“三弟,二嫂提点你两句,你可别烦。你现在学业上是顺风顺水,财运也在高涨,人逢喜事精神爽,但可别张狂了,以前是什么作风以后还要保持住,别轻易卸下防备心,小心身边有人盯着你,等着抓你的短。”
杜悯听进去了,他脸颊发烫,逃似的抱着一坨衣裳离开。
“你跟他说什么了?”孟青回后院,杜黎问。
“他有点飘了,我提醒两句。”孟青说,“你陪望舟玩,我去煮菱角,晌午做菱角水芹豆腐汤,再烹一道虾仁菱角。”
杜黎饱食一顿,吃完午饭把望舟哄睡,他就坐船走了。
*
端午临近,苏州的天已经热起来了,正午时,毒辣的太阳晒得肉皮疼,人躲在家里也是闷热的,只有坐在水边的树下才能享清凉的风。但这种日子跟杜家湾的女人们无关,蚕结茧的尾声快要结束了,女人们一个个都闷头站在灶台前煮茧缫丝,腾腾升空的热气笼罩着她们,微苦的水汽混着咸苦的汗水,顺着下巴淌进领口。
一直到太阳西垂,房屋投下的阴影覆盖住整个院落,吹进门的风才挟带些许凉意。
“该下地了,我去黄豆地里锄会儿草。”一个聚在渡口拉呱的男人起身说。
“凉快点了,我也去地里转转。”另有人应和。
“我们也去地里锄草。”杜老丁拿起垫在屁股底下的草鞋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