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杜老丁盯了孟春好几眼,孟春都当没看见,他从孟青怀里接过孩子,装作很忙的样子“噢噢噢”地哄孩子。
杜老丁拿他没办法,只能当他不存在。
“跪下。”他走到杜悯旁边说。
杜悯痛快地跪下去,他跪得直直的,眼睛发愣地盯着虚空。
“怎么回事?你爹得失心疯了?”孟青走到杜黎身边说悄悄话。
“杜悯大半个月前从崇文书院退学,他进州府学了……”
“你考进州府学的事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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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告诉家里?”杜老丁质问。(budux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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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哑巴了?”杜老丁扯着嗓子吼一声。
杜母站在一旁不吭声,在州府学见到杜悯后,她再也骗不了自己是孟青瞒下了这个消息。
“我忙,没时间回去。”杜悯艰涩地回答。
“你没时间回去?你不回去不知道跟你二嫂透个口风?你连这个时间都没有?”杜老丁不信他的话,他心凉地质问:“杜悯,我跟你娘哪里对不起你了?进州府学这样的大事你都不肯跟我们说。这是喜事,我们难不成会阻拦你?不会,你自己也清楚。所以你为什么不肯跟我们说?”
“我打算我旬休的时候回去亲口跟你们报喜。”杜悯又编个理由。
“你看我还会信吗?”杜老丁失望。
杜悯不吭声,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样子。
“好,这个理由算我相信了,你在州府学外面不认我们又有什么缘由?你真是有出息了,不认自己的穷爹酸娘,嫌我们给你丢人,嫌我们这个家配不上你这个杜大学子的身份。这是自己能赚钱了,翅膀硬了,就想一脚踹开我们……”
“你闭嘴!”杜悯心惊地吼一声,“你再胡说八道!”
杜老丁吓了一跳,下一瞬,他怒火中烧,抬手狠狠扇他一巴掌,“敢冲老子吼,我真是把你惯坏了,让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几斤几两。”
好响亮的一嘴巴子,孟青惊得后退两步,她真是小瞧杜老丁了,有几分狠气,往日捧在手心的心肝,这会儿打起来一点都不手软。
杜悯被扇得摔趴在地,杜母嚎一声“我的儿啊”,她扑过去护着杜悯,调转矛头骂:“你个老东西,你要打死他?不是你生的你不心疼是吧?”
“贱骨头,你护得再起劲,人家也不认你。”杜老丁连她一起骂,“给我滚开,再给我碍事你别跟老子回去了,滚到州府学门口当叫花子讨饭去,你看他认不认你。”
这话戳到杜母的伤心事,她沉默地起身走开。
杜悯歪倒在地上,他望着天无声地掉眼泪,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杜父又朝他踹一脚,“读书读书,你读的什么狗屁圣贤书,良心都读没了,连爹娘都不认了,丧良心的玩意儿,我跟你娘白疼你一二十年。我们被人指着鼻子骂叫花子,你就一点反应都没有?你都不心疼我们?”
杜悯捂住脸,他哭出声:“爹,你打死我吧。”
杜老丁肉眼可见地松口气,震住他了。
“唉!”孟青看这场好戏要落下帷幕了,她上前几步,语重心长地劝:“爹,你别打三弟了,他才多少岁,还不到二十岁的少年,正是好面子的年龄。州府学那是什么地方,遍地权贵子弟,不仅有书童随从伺候,就连教书的夫子都要敬着他们。三弟以前在私塾、在崇文书院念书,年年是魁首,受同窗崇拜,受夫子爱护,在杜家湾也是骄子是金凤凰,那是众星捧月的地位。乍然去了州府学,一书院的人,他地位最低,甚至他同窗的书童都能呵斥他,他在里面不知受了多少委屈,他心态还没调整好。”
“阶级地位压人,他要是没才能也就算了,低头俯腰地去巴结人,偏偏他有才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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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缺个好出身,他哪能甘心。他正在为自己的出身不平时,你们去了……”
孟青又叹一声,她无奈地看看杜父的穿着,又指指杜明和杜黎,“你们看看,两只手数不清的补丁,一身的灰,胸前腋下背后都是汗,多邋遢。你们想想,你们站在一群华衣锦服的学子中间有没有觉得局促不自在?三弟年纪更小,心性不成熟,觉得丢人也能谅解。”
杜父顺着她的手看向老大老二,老大的头发油得像淹死在油缸里才捞出来的,老二倒是穿着新衣,但灰色衣裳浸了汗,灰一块黑一块儿的。
“就是走亲戚都要换身体面的衣裳,你们穿成这个样子怎么就找过去了。”孟青似是想不通。
“对啊,你们为什么就这样找过去?”杜悯得到孟青的体谅,心中对自己的不耻似乎有了出口,他不解地问:“你们好面子,你们自己也知道要面子,怎么就不能维护一下我的面子?你们今天急匆匆找过去做什么?相认吗?我在我的同窗们面前认下你们,让他们知道你们是穷学子杜悯的爹娘,你们的面子上能好看几分?”
“我们是听人说你从崇文书院退学,又去州府学念书了,我们哪知道真假,当然急着要去找你。”杜父辩解,“你多少天没回去过了?你娘这大半个月动不动做噩梦,她心慌,总担心你出事了,我们怎么不急?我们是担心你。”
“晚一天不行吗?晚一天我就死了?”杜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