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没心思凑热闹,趁着天气没前两个月冷,继续去山上割猪草。
没多久,城里的亲爸亲妈回乡探亲,带着些年货,还有林婉一岁多的亲弟弟。
前年过年,林国富和陈秋红回来提出将林婉过继给大哥大嫂,去年过年,两口子因为顾着出生才几个月的孩子没回来,今年
林婉看着亲爸亲妈待自己和大伟二红没什么区别,甚至没功夫单独说上几句话,这才深刻体会到,自己确实已经被过继出去。
而亲爸亲妈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一岁多的小婴儿,张口闭口都是我儿子怎么样,从小就能看到老,以后一定有出息
林婉默不作声,继续背着小背篓上山割猪草。
林家村有个山坡,对于小孩儿来说已经算庞然大物,林婉割了一阵猪草,看着干燥的泥土里浸润开来,啪嗒啪嗒的水珠落下,砸入深色泥土了,在土里溅出浅浅水花。
怔愣着盯着被打湿一小片的土地,林婉抬手擦了擦眼角,继续割猪草。
风声萧萧,远方传来小孩儿们玩耍打闹的声响,近处唯有林婉使着镰刀割猪草的刺啦声。
“小丫头。”山坡上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林婉一跳,她抬头看去,就见一个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大高个出现在眼前,脸生,从前没见过。
傅修怀不到二十的年纪,面上残存一丝稚气,可也远比同龄人精壮成熟。
刚跑到附近做生意,却因为被人算计抢货,最后与人大干一场,一个对付五六个,光荣挂彩,不过对方五六人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知道这人是能豁出去不要命的,屁滚尿流地跑了。
终于解决麻烦的傅修怀忙完生意来村里远房亲戚家接偷偷溜出来跟着自己的侄子傅明俊,被热情留下养养伤。
正好担心带着一脸伤回去惹父母担忧,傅修怀如善如流答应。
只是在村里闲着无聊,看着侄子傅明俊天天和其他小屁孩儿打弹珠、滚铁环实在幼稚,自己手里的糖到处发,几乎给全村小孩儿都发了一遍,被一帮孩子亲热叫哥哥叫小叔,两三天新鲜劲儿过了,也觉得没意思。
没成想上山放松,却见到个小姑娘在割猪草。
那动作还算顺畅,可明显看出力气不大,更奇怪的是,他第一次见有人割猪草能边割边哭的,哭得还一点儿声音没有,默默流眼泪,好似没哭。
割个猪草有这么悲伤吗?
无聊地看稀奇,傅修怀枕着手臂躺在旁边草地上,等着这小姑娘什么时候哭停了,顺便发现自己。
嘿,结果这人一直默默流眼泪,眼也瞎了似的,完全看不见自己,这才不禁出声提醒。
林婉吸了吸鼻子,退后一步,转头就看见个大哥哥。
比大伯家长子林成伟还高大不少,就是脸上鼻青脸肿的,不像个好人。
林婉是个颇有警惕心的小姑娘,尤其这些年处处都能听说拐子拐卖小孩儿,甚至有些大人都能被拐走,她搂起小背篓,挥着镰刀,脚下生风,跑了。
傅修怀差点被逗笑,自己来林家村一趟,在村里二三十来个小孩儿里可是享受的最高级待遇,就这一个,刚刚看自己的是什么眼神?
自己像坏人吗?
傅修怀回到远房亲戚家时,对侄子傅明俊和跟非要过来的小弟陈俊发出灵魂拷问:“我像坏人?”
傅明俊最喜欢小叔,自然不同意:“小叔,你怎么会是坏人!”
陈俊同样崇拜认的大哥:“谁说的?讨打!”
次日,傅明俊又四处晃悠,闲得无聊之际想到什么,再次往小山坡上去,就见那小姑娘仍旧吭哧吭哧割着猪草。
听到身后动静,这小姑娘转头看向自己,那小眼神还有几分戒备,不过没跑。
傅修怀挂彩的脸上扯出个笑:“怎么,今天不跑了?”
林婉上下打量他几下,背起背篓又要离开。
“嘿。”傅修怀没见过这么经不起逗的小孩儿,一把就扯着她背篓,把人往回带,“我不是坏人,你这小丫头怎么防备心还挺重。”
“我知道你不是坏人。”林婉点点头,从这个大哥哥的手掌中夺回背篓,“我要去旁边割猪草了。”
“你怎么知道的?”傅修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闲,兴许是被人误会一通,就想争个清白吧。
“你是郝三叔家的亲戚。”林婉十分严谨,“我昨天回家问过了。”
“还挺聪明。”傅修怀蹲下身,从兜里掏出一把糖,递到这小姑娘面前,“我给村里小孩儿全发糖了,怎么从来没见过你?是不是小姑娘不好意思来领?昨儿还看你一直哭,喏,这给你,别哭了,小小年纪,哪有那么多伤心事。”
“我没哭。”小林婉轻声细语,声音细得跟蚊子似的。
傅修怀不和小孩儿计较太多,闻言笑道:“行,没哭,是我昨天看岔了,糖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