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看出来了,这人从来没这么卖力过,活像个销售员。
可是他的楼盘房子怎么可能愁卖?
傅修怀不置可否:“你不想一家人都搬到江城去?一家团圆?”
林婉内心深处的渴望被窥视得清清楚楚,她难以否认:“确实希望。”
不过真的很难。
林婉没想到,进城是太多人的梦想,第二天,林红也打听起来,同样有了买房的念头,不过她手里的钱也不够,干脆一合计,和大伟一家先合买。
到时候在江城有个真正的落脚地,大伟两口子能去江城做生意,还能把父母接过去,以后房子真的涨得多了,兴许还能卖出去挣回钱,另外再买更多的。
全家人紧紧凑凑,再没有这般合计过,就盼着能凑出个首付。
首付一万,林红两千,林成伟两千三,加上林国有和周桂芳拿出的积蓄一千五,距离房子盖好还有大半年,攒钱的时间还有,一家子俨然已经看到希望。
林婉默了默开口:“我出四千。”
见家里人要开口劝,她忙补充道:“投资,这是投资!等以后升值了,我不也是赚了嘛。”
她说得轻巧,可林家人哪有不懂的,当下也没多说什么。
要真能在江城拥有一套房,无异于摘下天上的月亮。
回程时,林婉和傅修怀重新坐上火车感慨:“你倒是想得周到。”
傅修怀真要送套房,林家人必然不会要,担心给林婉造成麻烦,这样降价卖套房过去,反倒是林家人能接受的。
“毕竟你见你大伯伯娘,豆豆见外公外婆一面太费劲,还是得多见见。”傅修怀坐在三座中间位置,看着窗户外人来人往的站台,思绪万千,“你还记得小时候在这里送过糖出去吗?”
林婉抱着正在一袋子糖里抓来抓去玩耍的豆豆,闻言一愣:“什么时候?”
难道自己还忘了什么?
傅修怀抬手在空中比划一下:“大概这么高,估摸就四五岁。”
四五岁的事,林婉更难记住了。
九岁之前,她被亲生父母放在乡下,那时候每年都盼着被接到城里,过年时,林国富和陈秋红回乡过年,临走时,林婉总是依依不舍。
虽说和父母亲近的时间太少,可心底的渴盼是强烈的。
五岁时,林婉被大伯带着来火车站送父母离开,看着两人坐上拥挤的火车要走,不舍极了。
一列绿皮火车轰隆隆驶离,一列一辆绿皮火车又轰隆隆驶来。
大伯闹肚子去厕所,把林婉托给站台的乘务员看着,林婉就这么乖乖等着,直到看见刚刚驶来的绿皮火车上闹出了事。
站台上的乘客和接送亲友的老百姓纷纷围上去,林婉才五岁,个头太矮什么都看不清,只听说打架了,五个打一个,这本来是以多欺少,可又听说是打的臭老九,似乎就不是问题了。
围观的不少人纷纷表示,坏成分还不服管教,该打。
傅修怀十三岁那年,家中突遭变故,父母被扣上帽子下放农场改造,大哥大嫂要跟着,他原本被父母拜托给挚友照顾,却执意要一同南下。
短短半个月的功夫,傅修怀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以前家庭优渥,如今人人喊打。
在南下的火车上,坏成分分子便被红袖章骂骂咧咧地羞辱,所有人,一个不落,饭菜被换成快馊的,随时都要被拉起来批斗一番傅修怀收敛着脾气处处忍着,却在看到,父亲担心发烧的母亲,想找个医生或是要点药被推搡倒地后,再没忍住
林婉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拳脚挥动的声音,等她能看清发生什么时,已经是乘警疏散了围观群众,地上五个红袖章骂骂咧咧叫嚣着什么人名,你等着,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而另一个爬起来的少年也才十三四岁的模样,脸上身上不少伤,却眼神狠厉:“我等着!”
林婉听周围人说,这辆火车上有送去农场改造的坏成分分子,在火车上就不接受批斗,竟然敢造反,实在是思想出了大问题。
可她又听了听,有到站的乘客后带来实情,原来那少年是为了维护父母才动手
火车上下来一对夫妻,泪眼婆娑地将那少年搀扶起来,低声喊着儿子最后是乘警将少年带走,需要在火车发车前做笔录登记。
林婉怔怔地看着,直到大伯回来,要带自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