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嘉春放弃这个问题,把一套干净的月白色长袍叠放在棉被上。
“麻烦轻一些,有劳魏郎君。”
她出去前,又想到什么,转过来对谢徴道:“阿虞来过,臣叫他们回去了,眼下门外翟大将军负荆请罪还在跪着,带来的士兵把我们包围了,臣要怎么做?”
“你传信给中州了吗?”
“是,相国已经知道了。”
裴嘉春道:“但是还没有回信。”
桌子上的一盆热水冒着滚烫的热气,棉布丢下去再提溜起来,魏情被烫到撒手摸耳垂,谢徴还没张口说小心,见他又匆匆的去到外面,接着听见木桶出水面,水倾泻落回井里哗哗的声音。
魏情打了些冷水冲进盆内,伸手试温,才拧了布朝谢徴走来。
“先擦脸。”
魏情掂住他的下巴,将沾了血液的发丝揪开,避开脸颊那道伤痕,用棉布轻轻地擦拭掉谢徴脸上的血污。
“我初见你时,还以为这是一滴血。”
温热的拇指摩挲过鼻尖的朱砂痣。
魏情问:“是生来就有了吗?”
“嗯。”
谢徴视线下垂,落在他的指端。
掌心的棉布顺着下巴擦到脖颈,然后是锁骨,魏情小心翼翼挑开他的衣领,看见肩后大片的血淤,心头一下就堵住似得开始发闷。
“鬼丧收尸那两个,是我阿翁的徒弟,对不起,今天没一下把他们打死。”
“不要和我说这三个字。”谢徴道,“你永远都不用说。”
道袍垂落堆叠在腰,后背一片发凉,魏情重新搓洗了棉布,抖落开敷在谢徴的背上,遮掉那线微弓的梁脊秀骨,遮掉如瓷如玉的肌肤,经眼一望,伤痕都像是生花。
要死了。
魏情觉得自己有些过分,窥他人伤痛,居然从中窥出欲念来。
打自门外一阵风刮过,谢徴的长发在肩头拂动,魏情脱下长袍,抖落开朝外走,这一扭头,却见个小矬子楞在那里。
小矬子捧着咬到一半的鸭腿冲进来,哒哒哒地跑到谢徴跟前,还没扑上去,被魏情一下拎住了后领子。
“阿幸你怎么还不睡觉?”
阿幸眨着眼,一下就看见谢徴的腿血红血红的,顿时大哭起来。
谢徴道:“别吓着她,芙蓉,你哄哄阿幸。”
阿幸挣扎的凶,魏情稍一放手,她就泪眼汪汪的跑过去,却不再像往常那样一头撞进谢徴怀中,只趴在榻边,鼓着腮帮子往他腿伤处吹气。
谢徴摸摸她的头:“阿幸乖,我不痛。”
“阿幸走了,回去睡觉了。”
魏情一把将她抄在臂弯里往外去,刚好碰着施人意找过来,她把手上的水擦在围裙上,接过了百般不情愿的阿幸,抱回了隔壁的润竹院。
片刻没见魏情回来,谢徴朝外看,只见他将自己的衣袍固定在门框上,又拿了块印着大红花的桌布将窗子也给挡了。
“现在不会有人看见,我……要脱你衣裳了。”
魏情打了个招呼,把谢徴从榻上抱起来,单膝跪垫在他身下,慢慢褪掉了那件血色的道袍,棉布和缓的拭过每一寸骨骼轮廓与肌肤。
谢徵心猿意马,开始找话:“阿幸和润竹院的孩子们一样,父母死于狄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