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莺从这白袍想到前些天祭孔宴上那些白衣士子,里头不乏有几个眉目如画的,其中一个生了双桃花含情眼,性子也颇风流,隔着遥遥高台向她飞眼。
好事的义明即刻遣婢女去打听对方出身家世,结果是已在老家娶了妻还生了孩子的。
可把义明气得不轻:“这些人——这些人看多了话本,自己是穷酸秀才,就当咱们个个都是不顾家室也要下嫁的傻子吗?”
那眉毛扬得老高,眼睛瞪圆的发怒样子惹得叶莺想笑。
这个是的,书肆里头卖的那些个话本,里头惯爱写些大小姐为爱与穷秀才夜奔、寒门举子一朝高中被公主看上,金枝玉叶甘作平妻的故事,内容十分扯淡,至少竹苑里的丫鬟就没有喜欢的。受众、作者是谁,显而易见。
但她从崔沅的书架上也没看见这种内容的闲书,对方用来打发时间的,多是些地方志、文人手记之类。
见识的人越多,有了对比,叶莺越明白,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品格。
心里想象他在外头对旁的贵女抛媚眼的模样,结果发现想象不来。
因他根本不是一个轻浮浪荡的人。
端起茶抿了一口,茗烟里冲白术甜甜一笑:“姐姐沏茶的手艺是我学不来的。”
原以为再见到白术可能会不自在,谁想根本没有,还是有很多很多话说。
崔沅打马跟在车侧,落后半丈距离,后边是凌霄京墨和相府几个侍从。
出了城,叶莺便把帘子挂起来一边。
风烟俱净,山色空濛。云迹淡淡,树树皆秋。
牧人驱着犊群行在田埂上,远处茆屋野桥,近看柴门小径,不管是炊烟里飘来的粥饭香,还是屋顶上昂首打鸣的公鸡,都透出一股悠然自在的烟火气。
真好!
她再往外探了探脑袋。
崔沅悠马过来。
“冷不冷啊?”
仗着马行速度慢,叶莺摸摸他的手。
还好,比她的暖。
叶莺便笑了。
时近霜月,已过了小雪节气。昨夜下了阵半夹着雨的细雪,醒来后天色阴沉沉的,路面上倒没什么泥泞,都被人踩了个干净。
只天气冷,冒出脑袋这一会儿,鼻尖就被冻得发红。
因山里阴凉,云扶一定要她带上暖手的小袖炉,还穿了件斗篷,是东方白色的,上头用蜜合与灰白的丝线细细绣了芦苇与荻花,与这冬日之景十分契合。
看着她笑嘻嘻模样,崔沅伸手给她拉了拉衣襟,“坐好。”
厚厚的缎帘被放下,遮住了人间烟火,回到逼仄车厢里,叶莺撇撇嘴,吐槽,“可算知道你家公子从前为何一直没成亲了。”
白术一乐。
只过了会儿,帘子又被掀起一角。
一团还冒着热气的荷叶包递了进来。
叶莺闻见香气,高兴了:“雷公栗!这是哪里来的?”
凌霄看眼崔沅,笑道:“那边有个骑驴的老叟,专卖这个的,闻着还不错。公子知道殿下喜欢这些小玩意儿,让买回来给殿下尝尝鲜。”
叶莺塞了一颗进嘴里,“噗嗤”笑了。
崔沅瞥她一眼:“笑什么?”
“我只是奇怪从前拒食路边摊贩的长公子,如今竟会主动买。”
“为什么啊?”
叶莺歪头看他,学着怪腔调,“好难猜啊——”
凌霄京墨在身后看好戏。
人前呢。
崔沅忍了忍,没将她怎么样,打马行去了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