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害母亲,狼心狗肺。”
皇帝轻笑未变:“手不手段,朕难道不都是从太后身上学会的?”
“说来,还得谢太后这些年来的言传身教。”
母子俩,终是撕开了最后的遮羞布。
皇帝道:“当年朕与燕国签订契盟,开辟商路,边境因此止战,百姓得以安宁,何氏却从中捣乱,勾结凉国细作,捣毁商路,嫁祸于燕,使契盟作废,为的什么?”
太后不曾想,这些陈年旧事竟都被他查了出来。
心中惊疑不定,越发觉得口鼻呼吸滞涩。
“可惜,祝家小子骁勇善战,叫你们失望了。”
“结党营私,党同伐异,谋害皇嗣。”
“以为联合世家相逼,朕便拿你们没办法。是吗?却莫要忘了,当年裴氏如何显赫,又是如何一夜倾覆。”
皇帝淡笑,脸色因长年的操劳而显憔悴虚白,映着火光,落在太后眼里,无疑是来向她索命的鬼。
殊不知皇帝看她亦如一只双手血淋的恶鬼。
“太后信佛,怎地忘了业力果报?”他漠然扫视一眼殿中陈设,道,“何氏享了几十年的权势,行了许多恶业,也该到还债的时候了。”
临走前,皇帝意有所指地吩咐万春殿宫人:“宫中这些年杀孽太重,冲撞了太后,以至久病不起。自明日起,万春殿闭门谢客,每日都得诵经祈福,每日的长生汤切莫断了。”
仇姑姑恭敬垂目:“是。”
这一晚,大相国寺中的一棵百年槐树被劈成了焦墟。
次日清晨,方丈对着树尸念了声佛,随后着人去通知当年种下此树的那户世家。
小沙弥才入门,并不了解京中贵族情形,去而复返问:“是哪个何家?”
方丈:“正是……”
正此时,远处的皇城传来了肃穆钟声。
“笃——笃——”
足足二十又七下。
是国丧。
紧接着,上京中百余钟楼次第传开,仿佛回音。
方丈怔然。
小沙弥仍在等着他的指示:“究竟是哪一家?”
方丈回过神来,释然道了一句“阿弥陀佛,原是因果宿缘”,转头对小沙弥道:“不必去了。”
想来那一户人家眼下已是自顾不暇,且不去添乱的好。
皇帝本欲清算何氏,眼下太后一歿,倒只能暂时搁置了。不曾想,太后为了给族人拖延时机,不惜自戕。
那长生汤里加的,不过是使人致幻多梦的迷药罢了。
他与太后,到底是不一样的。
太后薨逝,臣民皇室都得服国丧。
此前太后一度病危,礼部早已草拟好了几份章程,即刻便能拿出来请示皇帝。
皇帝只看了一眼,道:“太后宽仁,在世时曾有嘱咐,国丧只守二十七日即可。期间禁嫁娶,科举……也推后吧。”
禁嫁娶娱乐与推迟科举自然不是因为皇帝真心敬爱太后,而是为了堵住言官的悠悠之口。
礼部官互相对视一眼,都明白了皇帝的态度。
何府中一片凄冷惨白。
何庐听闻国丧只有二十七日,不禁慌了。
国丧一般是皇帝一句话的事情,自本朝开国以来,但凡母子关系明面上过得去的,太后殡天以后,皇帝都会让人守三个月。
这些时日他并非察觉不到朝中风向,只想不到,来得这样快。面上哭得哀戚,心里却不禁埋怨太后,怎地不晚些死?好叫他们做足抽身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