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换了一身可以出门的体面素服,淡淡钗梳,与阮姑姑说了一声后,和云扶沿着千步廊往太极宫去。
这是九月下旬了,一阵秋风拂过,落叶萧瑟。孔庙旁果如云扶说的那般,一片金黄灿灿。银杏叶子铺了一地,脚踩在上头,发出很轻的“嚓嚓”声。
叶莺想起小学时,每年这季节都会与同伴约着大课间到孔庙去,挑捡好看的银杏叶夹在书里,待一段时日后,便干燥成了一枚银杏书签。
那样的生活虽然远去了,可银杏叶还有很多啊。
她蹲下身,浅水色的百迭裙自然垂散铺开,秋风悠悠荡荡,卷着树梢上摇摇欲坠的几枚银杏叶片,落在裙摆上,为单调的素绸添上几点金秋。
正当她为寻到一枚几乎完美无缺又极度对称的银杏叶而欣喜时,忽然一双黑缎皂靴出现在眼前视线中。
这是一双男子的脚。
非是内侍,非是少年,而是成年男子才会有的脚。
在这宫闱之中,只有三个人,皇帝、梁王、岐王。
叶莺抬头,却不想,看到了一个熟悉却不该出现在这的人。
做梦都想不到的人。
也是做梦都想的人。
她几乎是跳了起来,惊讶:“你怎么来啦?”
他穿了一身玉色圆领袍,腰佩躞蹀带。日光从纷落的银杏枝头漫入,明媚而温柔,徐徐勾勒出他挺拔身形、清潭眸子,更显俊美。
分别近一月,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却又觉得新鲜。
嘉木载荣,朝阳孔曦。
是为嘉阳。
初得知时,崔沅便知道,这非是礼部拟定的封号,是皇帝对世人昭告,愿将所有一切美好、灿烂的事物予她。
怎么不叫人动容。
崔沅看着她晨光中的粉黛盈腮,一直没有离开视线。
他道:“来看看你。”
叶莺尚未来得及欣喜,想到什么,倏地回头,左右寻觅。
适才跟在身侧的云扶,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不必找了。”崔沅幽幽看着她,“她已回去了。”
叶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若非有人递话接应,他怎得入宫禁,又怎得这般精确地寻到她在这儿?
必是那幽兰香的缘故。
那日桑叶在朱雀门外追上她时,皇帝身边许多宫人都看见了。
叶莺呆呆地看着他:“可你的身体……”没事吗?
秋光里,崔沅向前迈了一步。
颀长的阴影投落下来,将她完全笼罩。
微妙的压迫感。
她这才发现,他的面色不再如寒玉般冷白,这样逼近的距离,她甚至能感受到来自他身体散发的热度。
叶莺心中一动,不知道怎么,竟紧张起来。
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她注视着他,期待着他说出那句。
她仰起的脸映着日光,眼神比最为剔透的松石还要明灿。
崔沅的目光被她的发间吸引——一根玉簪,在日光下散发着淡淡的莹润光泽。
是那一日进宫前,她与他交换的那一根。
她已是金枝玉叶,华钗首饰无数,怎的还戴着他这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