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眨眨眼,轻轻摇头,表情木呆呆的,有种茫然的傻气。
裴赢想笑,低下头接着弄那泥,余光一扫,小哑巴狡黠地对他挤了挤眼。
裴赢手下动作微顿,轻咳了声,继续干他的事。
水窖弄了好些日子,眨眼八月都要到头了,防水层弄好了,崔田请一群邻居吃饭,宰了个羊,也算是大方了。
宰羊的时候裴赢没搭手,他坐在屋里和邻居一块儿抽烟。
窑洞本身也没多大,这些天进进出出裴赢对这家人家的布局也有了点印象。
坐在那盘炕上,裴赢心里想着,小哑巴和一家子挤在一块儿睡,每回出去找自己,能不被人察觉吗?
外头有人呼喊了声,说话的邻居起身,说:“我去看看。”
就剩裴赢自己在屋里了,他扔了烟蒂,准备也出去看看,动作忽然停了停。
他看着屋里头摆弄毛线团玩的女娃娃,开口道:“你大哥跟你们住在一块儿吗?”
女娃娃抬头看他,憨厚地摇摇头。
果然。
裴赢问:“他住在哪?”
这家里不就这一个屋吗?
女娃娃伸出手指头指了一个方向。
裴赢看过去,她指的地方,是一个低矮的门洞。
那晚上他和小哑巴就是在这里偷偷亲嘴的,只不过那天不是从这里进,而是外头的门。
屋里人来人往,没什么人注意他,他迈步走过去,撩开帘子,往里头看。
里边有一股沉粮的气味儿,和小哑巴身上的有点像,里边堆着些架子和麻袋,应该是个小仓库。
门上的阳光照进来,里边光线黯淡逼仄,有一张木头搭成的床,紧靠在墙角的地方,上面铺了被褥。
裴赢转过头,问那女娃娃:“为什么不住在炕上?”
那女娃娃还没答话,崔田从外面进来了,裴赢放下帘子,没再吭声。
这水窖算是修完了,大伙儿凑在一块吃吃喝喝,吃了半晌午。
小哑巴蹲在地上喝羊汤,他仍是不上桌的,哪有空就蹲在哪里,碗里没有几块肉。
裴赢就坐在他不远处,一抬眼就能看清楚,他看着小哑巴低眉顺眼地缩着,人经过时,唯唯诺诺东躲西窜,像个被踢来踢去的皮球。
裴赢眉头皱着,伸手拉了拉他,想让他坐下。
一屋子汉子在喝酒,婆姨聊着天,没人留意他们。
小哑巴抬起头,看见是他,连忙对他使眼色,生怕别人看见一样。
裴赢心里憋闷,站了起来,恰巧一个婆姨路过添菜,“呦”了声,新奇道:“你家老大有两个头旋儿。”
崔田瞪了蹲在地上的小哑巴一眼,语气嫌弃:“都长一个,就他长俩。”
有人开玩笑道:“长两个头旋儿的心眼坏啊。”
一群人都乐了起来,小哑巴的弟妹掐腰嚷嚷他们才坏,只有小哑巴蹲在地上低头吃饭,脸埋在碗里,无知无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