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出了以假换真的事故,贾赦尽管自认在鉴别古董上造诣不凡也不敢自专了,他请了京中两位在鉴定书画上极有名气的师傅一起,将东西一一对照鉴别,确定从赖家抄出的是真品,方仔细地将东西重新存放好。
贾政是沉着脸来又阴沉着脸走的。王氏一事眼看着告一段落又牵扯出赖家贪污,盗换主家财物的事……事情牵扯越大就越不好遮掩,更让他不安的是,以前在荣国府当家时他没少从公中支钱高价购买清客们寻摸来的古字画,那些东西不会也是仿的吧?还有分家时跟着二房的那些管事奴才,会不会也贪了公中的钱?
想到赖家抄出的那些财物好多是分家前贪下,贾政就觉得心疼,那也应该有他的一份,只是他没脸跟贾赦讨要。分家时贾赦同意贾母兄弟俩除祖产并御赐之物外平分公中财物已博尽了孝悌宽厚的美名,自己若再讨要东西怕会被说贪得无厌了。
说是平分,可在还了国库欠银后真没多少了!直至现在,他都不习惯需要算计着花费的生活。或许,他也该去抄奴才的家?反正名声脸面早没了,里子实在才重要。
自觉机变了一番的贾政急急忙忙回了家里收拾奴才,鸡飞狗跳后才想起,分家后许多管事奴才早被王夫人查抄了一遍,贪得稍微多些的都被发卖了出去,根本没什么贵重物品了,倒是那些买回来的古董字画,请人鉴定后十有七八是仿的……
贾政直想吐血,同样的事情怎么别人发财他就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还不知道,自己家里把管不严,这一折腾,原本模糊隐约事情很快被有心人打听琢磨明白了。
关于王氏,早有狠毒贪婪之名,这回不过手伸得更长,谋害侄媳、算计长房爵位什么的不稀奇。唯一让人啧舌的是贾家王家怎么让这样的妇人一直活得好好的,也不嫌丢面子。这回可算老天长眼,亲自收拾她了。
善恶有报,听到这种事的老百姓无不合手称庆。
至于荣国府贾赦整治奴才的动作……整个京师无不侧目,以前这人是纨绔了些,可说话做事也没出了大家子弟的褶啊,这回是被刺激大了?
不过荣国府的奴才也确实教人刮目,虽不知他们贪下的财物具体数目,可从传出来的那些也够让人哗然了。
一桩桩,一件件,简直比戏折子上演绎的、比青天大老爷断案,还要精彩。
有人听了侃笑:“荣国府也算京中一大奇观,每次有事都能闹得天下皆知。”
有人意犹未足:“比戏上演的还精彩!”
更有那清高正气的:“这些勋贵豪门,外表光鲜奢华内里却如此腌脏……”
基于不可言说的原因,葛家对贾家一直颇多关注,葛青山这些日子没少从儿孙口中听说贾家事故,见葛琳葛琪谈起贾家都面带不屑之色,心里有些发笑,又知道是受家里长辈影响,鄙夷不事生产不思上进的勋贵之流,倒是长孙葛玮若有所思。
“阿玮不同意弟弟的话么?”他含笑问道。
葛玮道:“孙儿只是觉得树大有枯枝,贾将军能自曝其短,也是去腐生新的大魄力,虽一时名声上有瑕疵,以前的种种污名却也抛开了,只需清清静静过个八年十年,子孙努力,日子也就起来了。”
葛琳闻言细思起来,倒是葛琪年纪最小,很不服气道:“还得了好大一笔财呢。有魄力又怎样,名声这样坏,谁愿意跟他们家往来!”
“不受虚言,不听浮术,不采华名,不兴伪事。阿琪,你要记住,有些时候名声并不是最重要的。”葛青山摸了摸他的脑袋瓜子,笑道:“世上哪个人家能保证自个儿家里世世代代不出不肖子孙?唯有壮士断腕方能使家族绵延长久,也唯有子弟上进才能使家族兴旺。贾赦此人前半生是糊涂无能了些,现在倒还担得起一家之主的责任。”
名声不是最重要?葛琪疑惑道:“爷爷觉得贾赦没有做错吗?”父亲说起他就摇头呢,说家丑外扬。
“身上长了痈疮自然要将它挑破让脓液流出才能治好,手法优劣又有什么关系,总归病好才重要。”葛青山语意深长,“贾赦在这件事的处理上手法是粗糙了些,主意却是对的。赏不劝谓之止善,罚不惩谓之纵恶。王氏敢一再行恶,未尝不是贾王两家纵容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