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无聊,我们看电影吧。”
周予白之前就注意到她家没有电视,倒是有一个小型投影仪和电影幕布,看起来她没少在家里看电影。
他们最后挑了朱塞佩托纳多雷的《天堂电影院》,一部老片。讲述著名导演沙瓦托与盲人放映师艾费多的忘年情谊,虽不是父子,却胜似父子。是部关于成长,也是关于告别的电影。
灯全关了,房间陷入黑暗,西西里的海在幕布上铺展开来。孟逐蜷缩在沙发一角,周予白靠在另一边,两人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影片进行到中段,盲眼的艾费多站在海边,对少年沙瓦托说出那句经典台词:
“你还年轻,世界是你的。如果日复一日地待在这个地方,你会把这里当成世界的中心。”
“你得离开,永远不要回来。”
艾费多用那双已经看不见的盲眼,凝望着西西里那永恒不变的海。
孟逐余光瞥见,电影里的海浪落在周予白的瞳孔里,闪烁浮沉着。那句台词好似击中了他身体里,某块早就碎了的骨头,只是他压住了,不肯让它发出声。
周予白想起很久以前,也有人站在阳光底下,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你不能像我一样,活在这种烂泥般的生活中。”
“你得回周家。”
“那里才是你的命。”
那是卫平岚说的,在他手指被毁的那天。周予白记得那天他站在琴房外的走廊里,阳光在光洁的地砖上将他的影子拉出长长的尾巴。
他听懂了卫平岚的意思,知道自己被再次抛弃了。
“可是,为什么艾费多没有问过沙瓦托这是不是他想要的呢?”
沙发另一头,孟逐手里抱着靠枕,忽然低声自语道,“也许,沙瓦托真正想要的,不是成为著名导演,而是和艾费多在一起的那些平凡日子。”
周予白的身子一僵,缓缓转过头看向她。她抱着靠垫,眼睛没有离开屏幕。
“没人问过他,这是不是他想要的人生。”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枚小小的石子,砸进湖
面。一圈圈波纹,荡开来,恰好漾进了周予白的心里。
电影到了那个最经典的结尾,曾经被艾费多剪去的“亲吻片段”一帧帧闪回,那个老人把整个世界的吻,整颗心的爱都留给了沙瓦托。
周予白转头看她。
她也下意识望向他。
一瞬间,眼神交汇。
屏幕上,一幕幕亲吻的画面还在播放着。银幕在讲爱,他们却沉默着。空气似涨潮般慢慢密实,像在等某件事发生,又像什么都不会发生。
他们眼神缠绕着,连同那些未说出口的情绪。
灯光落在周予白的眼睫上,像银丝摇曳。他的脸靠近了些,她也没躲。心跳忽然乱了节拍,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将要发生。
“周予白……我们接吻吧。”
孟逐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好像住了另外一个人,擅自替她表达了什么。
一秒,像被拉长了十倍那么长。
周予白的目光落在她的嘴唇上,然后移开,黑漆漆的眼眸直视着她的双眼。
“阿逐,你……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猛地照进她心里,将所有的思绪都清空。
孟逐不禁想起他在船上对徐诗晴说过的话:“动心了,就该结束了。”
恐惧将她瞬间包围。
所以周予白是在试探她吗?如果她答错了,他是不是就要抽身离开了?
孟逐几乎是本能地否认:“没有啊……只是气氛到了而已。”
她强撑着说得轻巧,可指尖在抱枕下不住发抖。
周予白看着她,深深地望进她的眼里,那种克制的凝视,让孟逐不觉好奇,他究竟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