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正午时分,光线透过窗棂照进刑部大堂内,在地砖上割出规则的暗影。
裴昀手中捧着卷宗,站在刑部大堂内。
光影交界,让他的侧脸也染上了光线的凌厉。
他抬头望向端坐在案后的刑部尚书王彦冲。
对方正慢条斯理喝着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王大人,这是永安候沈墨康通敌叛国一案的罪证。”裴昀将卷宗轻轻放在案上,声音沉稳,不带一丝波澜,“本官虽留职停任,但仍心系此案,特来送罪证。”
王彦冲这才放下茶盏,拿起一旁案上的卷宗,抬眼打量了一眼裴昀:“裴大人了得。”他夸道,“被圣上勒令留职停任了,还能拿到如此罪证。你手下倒是忠心耿耿!”
裴昀听出了王彦冲话里的讽刺,不禁薄唇紧抿。
“哎呀……”却听王彦冲呷了口茶,叹息了一声,“没想到你我斗了这几年,你竟然是以这种方式退场的。实在是,遗憾呐!”
他朝着裴昀道:“所以,裴大人可明白我所说的,为官不过一个官字,重点在官,不在为,裴大人却倒了。最重要的,圣上的意思才是关键!”
裴昀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却依稀可以看见他袖口处攥紧的拳头。
王彦冲得意一笑,最终指了指下首的椅子:“裴大人,请坐吧!”声音里更是带着意味深长,“有点意思。你夫人大义灭亲,检举亲父,裴大人竟也亲手送自己岳父上路。这夫妻二人,倒让王某人刮目相看!”
裴昀的握紧的拳头紧了又松,指尖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下,随即稳稳落在了椅子扶手上。
他坐下时背脊挺得笔直,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王大人,本官与内子只论国法,不讲私情。沈墨康勾结高昌,出卖军情。此等大罪,人人得而诛之!”
王彦冲眯起眼睛,从案头拿出一份奏折:“裴大人提醒我了,你不妨看看这个。沈侯爷通敌叛国,证据确凿,通敌案发生后,朝中突然有多人联名上奏,揭发沈墨康五年前与高昌一战中贪墨军饷八十万两,最终致使我军败北。”
裴昀一惊,接过奏折细看。
却听王彦冲继续道:“沈墨康嘴硬地很,死活不肯交代军饷去向。圣上让我严加审讯。裴大人任大理寺卿,审案手段高明,不如帮本官想想办法?”
裴昀眉头微蹙。
他今日本只是来提交卷宗,按规矩他已无权过问此案。
“怎么,裴大人有难处?”王彦冲敏锐地察觉到了裴昀的迟疑。
裴昀深吸一口气,将回绝的话咽了回去:“愿效劳。”
王彦冲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也没再继续追问:“来人,将午膳送来。裴大人既然愿意帮忙,咱们边吃边谈。”
很快,夜色如墨。
刑部大牢深处。
沈墨康被关在最里面的重犯牢房。
曾经威风凛凛的永安候如今披头散发,囚衣沾满血污,却仍挺着腰背,浑浊的眼中满是桀骜不驯。
裴昀隔着木栅栏注视着这位岳父大人,心中百味杂陈。
半月前回门,沈墨康还与他品茶论道,拍着他的肩膀喊“贤婿”,如此却到了如此水火不容的地步。
“沈侯爷!”裴昀沉声开口,“通敌叛国已是死罪,何必再为那笔军饷搭上全家性命?若您肯交代银两去向,或可保沈家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