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家以后……”祁纠说,“别关窗户,留条缝。”
祁纠帮叶白琅整理领口,慢慢理好了,扣好扣子,轻拍两下。
叶白琅无声摇头?。
他拼命摇着头?,身体抖得激烈,他不听祁纠的话,踉跄着往林子里跑。
他背着祁纠往林子深处跑,去追那一点缥缈的虚幻春天。他摔了跟头?,祁纠也不怪他,一只?手懒洋洋滑下来?,落在他的左肋间。
……落在他心脏的位置,祁纠替他堵着窟窿,替他挡着风。
“哥哥。”叶白琅说,“哥哥,等一下,再等一下。”
他知道祁纠为他撑了多久,他知道祁纠很累,知道自己自私到极点……他都知道。
叶白琅背着祁纠跌跌撞撞,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跑了多远,不知道祁纠是不是已经失去耐心。
他一跤摔在地?上?,眼前终于不是雪、不是枯叶,是绿色的春草。
绿色的草芽把地?面拱开了。
“春天,春天到了,哥哥。”叶白琅剧烈地?喘着气,他彻底失去力气,跌坐下来?,“我们到了。”
他握住祁纠的手,拼命想要带祁纠去碰那个软嫩的、新生的柔弱草芽。
不行,还差了几公分。
只?是很细微的几公分距离,只?差一点,祁纠的手碰不到那棵草。
祁纠的手指冷而?僵,固定在微微弯曲的形状。
叶白琅的动作渐渐缓下来?。
他格外小心、一点一点地?把祁纠从背上?放下。
祁纠躺在草地?上?,微睁着眼睛。
“……哥哥?”叶白琅轻声问。
他摸摸祁纠的头?发,又碰祁纠的脸。
那是种?从没有过的冰冷——即使在这段时间里,也从没有过。
叶白琅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没关系……我帮你。”
不过他得先喘口气,他跑得太累了,一口气都喘不上?来?了。
叶白琅一头?栽在地?上?。
他撑着一条胳膊,拼命侧翻过身体,盯着祁纠不眨眼,大口喘着气。
这些呼吸进不去肺里,他的眼前慢慢变得昏黑——可又在某一个节点,叶白琅的脊背忽然?痉挛般悸颤。
……他忘不掉。
这些天来?,祁纠不论多累、多没力气,都会留出一只?手,在他背上?慢慢地?拍。
这样?的节律被祁纠刻进他的骨头?里,他忘不掉,所?以在缺氧濒临极限的时候,就自动在他身体里复苏。
祁纠教给他的呼吸频率,让叶白琅眼前的黑雾散去,让叶白琅绝望地?活过来?。
活过来?也好,还有几件事做。
叶白琅想,祁纠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的,不知看没看到春天。
“哥哥。”叶白琅说,“你看。”
祁纠说话算话了,祁纠陪他过了一个冬天,又陪他看见春草。
叶白琅想要把那片草芽拔出来?,放进祁纠手里,可碰到柔嫩的草叶,又停下动作。
他不是什么善类,不至于对没知觉的草木有怜悯。
……但这是祁纠的春天。
他不能破坏属于祁纠的东西,任何东西,这真麻烦,因为第一件属于祁纠的东西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