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干什么?”郁云凉低声问,“这?么不想活了吗?”
他?用凉水投了帕子?,覆在祁纠额头,坐在榻边等?一盏茶的光景过去,再换下一条。
这?是……和他?不一样的人?。
宦官贱命一条,很耐活,不论在地上躺一宿,还是找个墙角昏过去再醒,都死不了。
沈阁不一样,哪怕不考虑这?一身?病恹恹的骨头,也是皇子?龙孙,就算是废太子?,也没吃过这?种苦。
郁云凉开始思索,是不是不该只用冷水帕子?降温,而是该带人?去医馆,好好诊一诊脉。
……当他?开始这?么考虑,答案其实就已经相当明显。
雇来马车,摇醒祁纠带人?去医馆的时候,少年宦官的脸色已经黑得如同锅底。
郁云凉以前也不知道,原来雇马车也要花这?么多钱。
“怎么又要出?门?”祁纠难得听话,还准备这?么躺上三天,“不去医馆不行吗?”
“你反复发热,我怕不止是伤牵扯。”郁云凉沉声说,“大?夫说了,详细病症,要诊脉才知道。”
祁纠这?时候已经彻底烧起来,一步三晃被他?架着,慢慢挪上马车,翻着设定找了一会儿:“是毒。”
他?异常坦然?,反倒轮到郁云凉错愕,抬眼看过来。
“这?毒压制不住,就会这?样。”祁纠说,“先高烧,再寒颤,反复七天,没什么药能用。”
郁云凉刚扶着他?在软枕上靠稳,闻言骤然?抬头,视线倏地钉在祁纠身?上。
少年宦官跪坐在马车里,身?上气势一直在变……有几个瞬间,郁云凉盯着他?,冷鸷阴沉瞳底幽深,仿佛彻底变回了上辈子?那个杀人?如麻的郁督公。
“我从没……听说过。”郁云凉盯住他?,吐字沙哑缓慢,“这?是哪来的说法?”
他?本来要说的是“从没见过”。
上辈子?的记忆里,沈阁没有这?种发病规律,从没奄奄一息病上七天。
郁云凉日日受废太子?差遣,面禀机密,倘若真会有这?种事……郁云凉不可能不知道。
祁纠也没办法,谁叫沈阁不会武功,反倒阴差阳错躲过一劫:“动了真气,毒走丹田就会这?样。”
“你动了真气。”郁云凉低声重复。他?把视线移开,眼里重新透出?思索,“在水牢的时候?不止……”
……不止。
想必还有勒住惊马,不让马车翻覆进浑河水……不让他?掉下去淹死的时候。
还有翻下无定桥,冒险去水里捞他?,不让暴涨的洪水把他?吞了的时候。
这?些天下来,郁云凉忙着照顾祁纠,都没来得及思考这?些。
他?此?刻一动不动坐着,捻着袖口?,手指无意识着力,几乎要把那块布料捻烂。
祁纠拍拍他?的手:“别糟蹋东西。”
“……”郁云凉抬眼,脸色仍冷沉:“你究竟想干什么?”
“替你省银子?。”祁纠举起手,“你非要我去医馆,这?钱你出?——你还剩多少银子??”
郁云凉:“……”
不剩多少了。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为什么非要救我?”郁云凉直白地问出?来,“你想要我替你做什么?”
祁纠迎上他?的视线,渐渐收了调侃神色。
少年宦官此?刻彻底像是把锻好的刀。
冰寒、冷硬、全无情绪,也无喜怒。
像是个什么都可装进去的空壳。
或许最早并不是这?样,但每个人?都要他?把内里倒空、倒得丝毫不剩,都要他?把心剖出?来丢掉。
郁云凉这?样照做了,于是也就渐渐忘了自己也曾有过一颗心,忘了该怎么活成一个人?。
这?种情况……祁纠并不打算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