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焚如瞳孔凝缩,将他的衣领拎起来:“什么?”
“……险恶……”祝尘鞅负痛,胸肋震颤,更?难说得完整,“青岳宗,不可留……”
这话被更?多?的血打断。
祝尘鞅仰在他手里,失去知觉,血仍顺着嘴角不停涌出。
陆焚如已经不太能记起,自己听见?这话时,是什么反应。
大概是愤怒,祝尘鞅想得太便宜了,新仇旧恨尚未了结,怎么可能这一战就痛痛快快地死。
他此时仍这么想,只是有种滔天的尖锐杀意,更?鲜明?地涌向?那一张张丑陋面目,涌向?昨日折辱祝尘鞅的那几?个弟子?,涌向?派人下毒的宗主长老。
这是他和祝尘鞅的恩怨,仇是他和祝尘鞅的,折磨祝尘鞅也该由他亲手来做。
这些蝼蚁,是谁给他们的胆子?,敢觊觎祝尘鞅的血?
陆焚如定定站着,他不知想起什么,瞳孔忽然剧烈跳了下,倏地回身,纵身跃上山巅。
他料错了事。
不该把重伤的祝尘鞅留在青岳宗。
陆焚如一刻不停地向?回赶,神识这东西只有巫族才有,他没办法探知数里之外的情形,只觉似有什么东西在胸口烧。
焚心灼肺,陆焚如咬紧牙关,瞳底杀意激荡不休。
他不知自己是如何赶回那石室,只知轰碎石门闯入时……那些畜生正按着祝尘鞅放血。
祝尘鞅的神血没那么多?了,割破手腕放出大半殷红,才有星点金色,立刻被立在一旁的人影截住,满脸贪婪兴奋地收入玉瓶之中。
“陆长老!”宗主一见?他,连忙换了笑容,竟腆着脸上来表功,“我们正替您拷问他,我们问他,有什么复活黑水洞英灵的法子?,这卑鄙小人什么也不说——”
他话音未落,眼中忽露惊惧,踉跄着仓皇后退。
黑风红砂……这是三天前那一宿,折磨得他生不如死的幻境。
被困入这幻境之中,寸步也动弹不得,黑风将人寸寸凌迟,叫红砂沾身,立时便要化为?血水。
宗主醒来后余悸不休,冥思?苦想三日,也没将这事与突破在即、必须闭关的陆焚如联系起来,还当是有什么凶兽趁虚而入,这才急着来弄神血。
……怎么会是陆焚如?!
他们做这个,难道?不是顺陆焚如的意,为?何这喜怒无常的妖物,竟又觉得不满了??
宗主已没机会想明?白这些,边上的人也一样,幻境中的浓郁杀意远胜上一遭,只须臾工夫,撕心裂肺的惊惧惨叫就已回荡在石室之中。
陆焚如听得心烦,封了这些人的嘴,快步过去,要替祝尘鞅止血。
才走近几?步,他的双脚却似被钉在地上。
陆焚如从未有过这样的体会,哪怕他根本不明?白这是什么感?受、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受——寸寸寒意顺着脊背蔓延,他第一次觉得冷。
哪怕坠入弱水,叫寒毒溺毙,也没这么冷。
祝尘鞅醒着。
陆焚如走过去,握住祝尘鞅的腕脉,向?这具身体里注入妖力,先将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愈合。
他不知道?祝尘鞅流了多?少?血,也不知道?这段时间里,这些畜生都对祝尘鞅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陆焚如看着那双眼睛:“……师尊。”
祝尘鞅并没昏厥过去,却像是听不见?他的话,神色平静,脸色苍白如纸。
“师尊。”陆焚如扯着这人手腕,将祝尘鞅拉向?自己,强行挤进那双同?样平静、平静到甚至有些空茫的眼睛。
“你?不该这么做。”陆焚如说,“有伤天和又怎么样?你?该杀光他们。”
陆焚如不想看见?这样的眼睛,他箍住祝尘鞅,凑近这人的翦密眼睫,舔舐啃咬,迫使它们闭上:“难道?你?觉得……我会叫他们折磨你??”
他日夜苦修,生不如死,才终于有了今日,好不容易得来亲手复仇的机会,却险些让这种蝼蚁不如的畜生给糟蹋了。
陆焚如这样解释几?乎冲破胸口的躁郁,他仍旧无法控制自己的杀意,抱起祝尘鞅,离开石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