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尘鞅躺在那,不动?也不说话。
陆焚如宁可他说话——宁可听见那些冷酷到极点的锥心真相,可不论他说什么,祝尘鞅都没有反应。
陆焚如将他扯起来,祝尘鞅全然坐不住,栽落在他肩上。
陆焚如怔了良久,慢慢抬手,抱住怀中躯壳。
他第一次觉得?祝尘鞅身上冷,哪怕这人此?刻身上半点霜雪也没有。
祝尘鞅身上冷得?像冰,铁链虽除,双手却仍叫九幽陨铁所铸重铐锁着,不过短短数日,手腕就又磨得?血痕累累。
“师尊。”陆焚如低下头说,“若你此?刻醒来,我便除了?你手上重锁。”
祝尘鞅伏在他肩上,只有呼吸牵动?胸口微微起伏。
陆焚如想起过去?。
在离火园,祝尘鞅也会这样假装醒不过来,骗他的妖力。
可那只是骗局,祝尘鞅最终还是会醒,会趁他不注意睁开眼睛,精神抖擞地?坐起来,会摆出师尊的架势,理直气壮管这叫“试炼”。
连真伤装伤都看不出,出门岂不要叫人家坑得?什么都不剩,故而还得?留在身边,留在这离火园内。
陆焚如垂下眼,他似乎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意识到那时的祝尘鞅其实也很年轻,那些“精神抖擞”、“理直气壮”,是只在离火园内,心情极好的祝尘鞅才会有的。
出了?离火园,祝尘鞅就又做回那个冷傲岿然的凛凛战神。
……陆焚如曾发过誓,终生不再上这恶人的当。
滚滚黑雾里,弱水寒毒结出的冰霜再三运转,终于渐渐融化成淡青色水雾,被风吹散。
陆焚如将手按上祝尘鞅的胸口,将一股纯粹妖力缓缓注入这具身体,推行经?脉助他炼化。
不过一刻,他怀中的身躯蓦地?剧烈震颤起来。
陆焚如错愕怔住,他从?未见过祝尘鞅有这样的反应,下意识收紧手臂,这具冰冷的躯壳却痉挛更深,几乎要不受控地?将他挣开。
过了?瞬息,祝尘鞅脸色煞白,终于喷出一大口血。
陆焚如茫然看着,本能抬手想要替他抹去?,忘了?散去?弱水寒毒,两相接触,青烟骤然嘶嘶飘起。
陆焚如倏地?松手,身形向后掠开,落在地?上。
祝尘鞅倒没摔下去?——这样大的反应,只要还没死透,什么人也该折腾醒了?。
榻上身影堪堪支着手臂,撑住身体,又接连呛出几口血,呼吸才稍稍平复。
祝尘鞅拭了?刺目血色,调息片刻,微抬起头。
陆焚如迎上那双眼睛。
……一刹那里,他甚至莫名想要从?这离火园中逃出去?。
这不由分说冒出的念头,反倒更叫人生出暴怒,陆焚如死死攥拳,手掌几乎被指尖刺穿,逼自己清醒过来。
凭什么要逃?
难道他还在畏惧祝尘鞅?
这个两面三刀的卑鄙恶人,明明已被他击落九天,身负重锁,如今半死不活地?任他施为……有什么可畏惧的?!
他的呼吸声?不自觉加重,祝尘鞅那双静到空茫的眼睛,却忽然微微有了?反应:“焚如?”
陆焚如蹙紧眉。
他大步走到祝尘鞅面前,滚滚妖气扫清那些弄得?到处都是、刺眼到极点的血迹,盯住祝尘鞅的眼睛。
祝尘鞅的眼睛没问题,能看到他。
这人的五感似乎刚刚才恢复,瞳底浅到透明的淡金色缓缓流转,逐渐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什么时候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