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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的百年,便这么过。
陆焚如把离火园也搬回了识海,根据家?里?留下的线索,专心去找师尊留下的铁片。
屡变星霜,人间沧海桑田,中间也有些波折。
——譬如有些时候,铁片的落点恰好在巫妖两族的战场。又有些时候,铁片失落在人间血海滔滔的炼狱。
于?是,人族的传说里?,也就逐渐有了个带着两把刀的妖圣。
一把刀的刀鞘漂亮,金光闪闪神异至极,刀偏偏很普通,就是漆黑的生铁——另一把刀弯如银月,锐利冰冷,却是没有鞘的。
说这妖圣凶残嗜血,倒也没有,说暴戾好杀,也没这回事。
之所以在人间传说里?流传,是因为他偶尔也插手。巫妖量劫中最激烈的那?几场仗,打得天?昏地暗,人族濒临覆灭,几次都止于?那?不知名的妖圣。
可要说他多古道热肠、救人于?水火,那?也不是……他只是要找铁片。
找的路上,恰好遇见了妨碍,随手稍作清理,弄出条路。
人族在这路做的夹缝里?活下来,熬到圣人出,有了修炼之法,在三界中有了一席之地……也就是这百年间的事。
就是这百年间的事。
陆焚如找着了一百零七枚铁片。
红线牵着的另一头,有小时候的竹马、泥偶、小风筝,也有像那?温泉里?的好梦,还有些更特殊。
有一场梦带着他倒转时空,回到了马上就要被师尊击碎妖丹、打落弱水的时候。
冷峻漠然的九天?战神,排练了那?么多天?,话还没说完……就被扑上来抱着自己,死活不松手的小徒弟哭懵了。
那?大概是他哭得最狠的一次,也是梦最长的一次。
对面也懵:“还……还打吗?”
“不打了。”师尊抱着他,有点手忙脚乱地哄,“我徒弟在哭。”
陆焚如逼着自己哭,哭得大声不停,哭到站不稳也看不清。
要破这个局……也就是这么简单的办法。
祝尘鞅设的局,固然缜密,固然滴水不漏,却有个最大的弱点:做师尊的受不了徒弟哭。
小徒弟生生哭昏过去,做师尊的抱着怀里?湿漉漉发抖的小白狼,就临时改主意,什么都靠后?再说了。
以他妖圣的修为,回去装哭,撕了那?以血瞳赤丝作怪的残魂,其实算是耍赖……但梦里?怎么就不能?耍赖。
梦里?的师尊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师尊遍查他周身,见他无碍,松了一口气,说累坏了,要睡一觉。
他在外面泡了茶,守了半个时辰,察觉到不对冲进去,师尊已醒不过来。
那?场梦……忙得他不行,大约忙了十几个月,才?终于?把师尊身上的暗伤治得不再恶化。
他们就在离火园里?住了十几个月。
做师尊的被小徒弟盯着,不准动神力,不准损伤肉身。
等伤养得稳定些了,祝尘鞅又被徒弟带着,四处游山玩水,赏花看景,游人间集市,品美酒赏佳肴……逍遥无比。
这么又过了五年,陆焚如弄来了三界第一好酒,祝尘鞅难得畅怀,酒来杯干,欣然醉倒,神力逸散化归天?地。
陆焚如抱着他的师尊,察觉到怀中身体?变冷,那?双眼?睛里?醉得通明澄澈,还有笑在里?面,稍稍颔首示意。
陆焚如立刻低头,抱着那?只手,放在自己的耳朵上。
同样变冷的手,力道很轻,慢慢摸他的耳朵:“焚如。”
他师尊看了他一会?儿,自己先笑了,靠着他的手臂咳了咳,舒尽胸腔冷气,瞳孔渐渐透明。
他师尊点点头,温声说:“世?间种种,能?应对了。”
陆焚如在这话里?发抖,这毛病大概改不掉了,哪怕脸上定住笑,眼?泪也一样往外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