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老太君早已没了往日威严,鬓角的白发又添了许多,可那份骨子里的倨傲仍在。她身上穿的也不再是往日的绫罗绸缎,头上也没了那些金银首饰,只一件深褐色布衣,发间也只用一根木簪别着。谢云祁不慌不忙地坐在对面的罗汉椅上,开门见山:“我要娶楚青鸾了,过几日便会向皇室提亲。”“你说什么!?”老太君猛地起身,手里的佛珠‘啪嗒’掉在地上,断成数颗。谢云祁头也不抬,声音依旧清冷:“孙儿今日来,就是来告诉你们这桩喜事。”老太君冷怒连连,“喜事?你囚禁亲族,大逆不道,还敢称这叫做喜事?”“简直荒唐!那个贱人害得谢家至此,你竟还要娶她?”谢云祁在听见她说起‘贱人’二字,眼底寒意骤起。“祖母慎言,她如今是大楚的皇太女,未来的女帝。”“孙儿今日来,不是跟你们商量,而是要您——代表谢家,亲自向皇室提亲。”“你休想!”老太君目眦欲裂,“老身就算是死,也绝不会替你去求娶那个祸害!”“死?”谢云祁抬眸,目光冷得像冰。“劝您还是省些力气吧,您以为这大半年的清净日子是怎么来的?”他起身,走到老太君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谢家当年扶持楚琅,构陷公主,甚至想把我变成刺杀她的刀,桩桩件件都够抄家灭族。我留着你们,不过是念着那点血缘。”老太君被他看得浑身发寒,仍固执己见。“那你也不能娶她,谢家的祖训,你要是违背,日后如何去见列祖列宗?”谢云祁低笑一声,“若你们不愿意,那也好。”“谢家先前所犯的罪行,本该流放宁古塔,明日,我便奏请圣上,谢家上下,便起程去流放之地吧。”屋外,听到声音的谢夫人和谢柔脸色发白。“不要!”谢柔率先冲了进来,拦在谢云祁面前:“大哥!千万不要,祖母说的都是气话,您别听她的。”谢云祁目光移到谢柔身上,见她发髻微乱,身上同样穿着不起眼的粗布衣裙,曾经养尊处优的双手如今已布满细小的伤痕,还带着薄茧。谢柔用力地抓着谢云祁的衣角,哀求道:“求您了大哥,这大半年我真的受够了,我再也不要过这样的日子……”说着,她竟朝着谢云祁‘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大哥要娶太女殿下,是天大的喜事,我愿意去给殿下当婢女,求大哥带我走吧。”这别苑里没有下人,什么都要自己动手,祖母年纪大了,不可能干活,谢夫人也是个柔弱的。因此,什么粗活累活,基本上都落在谢柔一个人身上。烧水,洗衣,做饭,还要给老太君熬药……这日子简直是生不如死。若是再被流放到宁古塔,听说那地方又冷又荒芜,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真要去了,她们几个妇孺,铁定活不过一个冬天。“孽障!”老太君气得浑身发抖,杵着拐杖起身,重重地砸在地上。“你也这般没骨气!”谢夫人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声音细得跟蚊子一样。“母亲……太女如今权势滔天,云祁又一片真心,您……”谢云祁看着这一幕,忽然轻笑出声。他慢条斯理地轻抚过谢柔的手:“看来,谢家也不全是冥顽不灵之人。”老太君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指着谢夫人骂道:“没出息的东西,谢家百年门楣,怎么就纳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谢夫人当即哑了声,脸色涨红。想她好歹也曾经是谢家的当家主母,气度非凡,若不是老太君固执地要跟公主作对,她如今应该还生活在谢家的大宅子里,奴仆成群,儿女双全。有着世家贵夫人的体面。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被软禁在这偏远的别苑,度日如年。再加上谢柔也大了,婚事也还没个着落。她这个当母亲的,又如何能看着谢柔一天天绝望下去?谢云祁起身,冷冷的开口。“流放三千里,冰天雪地,祖母年迈,父亲昏迷不醒,也不知,能撑到几时。”“您好好想想,是安安稳稳在这别苑里养老,看着我风风光光迎娶公主,还是拖着一把老骨头去送死。”说完,他转身朝外走去,却在门口时又突然停下,“我给你们三日时间考虑,希望三日后,我要听到你们‘心甘情愿’的答复。”铁门重重地关上,老太君颓然地坐在太师椅上,胸口剧烈起伏。谢柔则瘫软在地,小声啜泣起来。谢夫人心疼不已,上前劝慰:“柔儿,你先别哭,你大哥他不会这么狠心的……”说完,谢夫人叹了口气,转头对老太君道:“母亲,事到如今,我们就别再犟了,云祁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宁古塔那种地方,我们谁也熬不过去啊。”,!“熬不过去也不能认!”老太君语气坚决。“那楚青鸾是什么人?是毁了我们谢家的仇人!让她进谢家的门,我死后怎么去见列祖列宗?”谢柔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甩开谢夫人的手,声音陡然拔高:“祖母现在还提列祖列宗?当初若不是您一门心思要扶持楚琅,非要跟公主作对,父亲怎会昏迷?我们又怎会被关在这鬼地方?”她颤抖着手,指着老太君:“您守着那点所谓的骨气有什么用?能让父亲醒过来吗?能让我们离开这里吗?公主如今是什么身份?是皇太女!未来大楚的女帝!大哥能攀上她,就已经是高攀了,你还想跟她斗?你斗得过吗?”“您迟迟不肯低头,是想让我和母亲陪着你一起去送死吗?”谢柔把这大半年来心底的委屈一股脑吼了出来,堪称歇斯底里。老太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气得浑身发抖。她伸手指着谢柔:“你……你这孽障!翅膀硬了是不是?敢这么跟我说话?”“我就说怎么了?”谢柔一把扯下身上的围裙,扔在地上。“祖母要守着自己的清高傲骨,可所有的脏活累活都要我一个人干,这半年来,我过得连一个奴婢都不如,天天洗衣做饭,手都糙了。”“您睁大眼睛看看,我现在还有半点世家贵女的样子吗?”她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语气:“明天我就去求大哥,哪怕给太女殿下当洗脚婢,也好过在这里活受罪!”说完,她冷笑一声就回了厢房。当晚,到了该做饭的时候,谢柔的厢房依旧房门紧闭,谢夫人去叫了几次,里面都毫无回应。没办法,谢夫人只好自己去厨房,一阵手忙脚乱地做饭,结果不仅晚饭没做好,还差点烧着了灶台。老太君坐在堂屋里,听着厨房传来的动静,肚子饿得咕咕叫,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最终,谢夫人端来一碗半生不熟的米粥,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母亲,柔儿还没出来,先垫垫肚子吧……”老太君看着那碗黑乎乎的‘米粥’,最终还是抵不过饥饿,拿起勺子尝了一口。结果下一秒——“呕……”不仅粥没喝进去,反倒吐出了胃里的酸水。“母亲……我……”谢夫人见状,忙上前扶住她。“罢了!”老太君摆摆手,示意她先下去。这一晚,老太君房里的灯亮到很晚。翌日,她让守门的侍卫给谢云祁传话,说:“我可以替你去向皇室提亲,但有条件,让谢云祁今日午时之前,亲自来别苑找我!”:()休妻当天,十万禁军跪迎她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