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流民,似怀着深仇大恨,咬定了朝中贪官污吏众多,贪了他们的灾粮,誓要讨一个说法!
可见聚集在京郊的这一个月,怨气尤重!
张忆龄眼看走不成了,索性停了收摊的动作,而后让女使揭开袖子上的襻膊,取来布巾净了净手。
眼看着潘令宁即将上前去,她又“诶”了一声低唤,引来潘令宁回头。
“你别去,这时候,可别做那无谓的挣扎!”张忆龄仿佛看待生死。
潘令宁低声道:“他们冲动行事,这寺庙中捆着如此多的贵主,离京城又近,若引来了厢兵,只怕不好收场!”
张忆龄摇了摇头:“他们难道不清楚后果么?青州那些人,起势之前难道不知道后果?你可别当出头鸟!”
潘令宁左右为难,搅着手绢,连连叹息。
张忆龄又安抚:“放心吧,他们要粮,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受难的,只是山底下的官吏差役,还有崔题而已!我们只需静心等着,迟早出得去,只是早晚的问题,我都不急,潘娘子急什么?”
提到崔题,潘令宁心下一紧,却不知张忆龄为何如此冷淡,难道即便相看过,也无半分担忧之色。
“女公子似乎,见惯了场面?”
“唉,摊上我爹,两头讨好,亦或者两头得罪,什么场面我没见过?若非他以枢密使身份,拦着崔题的军政新策,青州之乱,或根本没发生!”
她有心思自我调侃,不掩盖父辈之过,潘令宁又细细打量她,认定了张忆龄可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她有自己的见识,自己的抱负,并非盲目随从,并非人云亦云!
“军政新策,是什么法子?”潘令宁好奇,她忙着纸坊的事业,反而忽略了朝中的变动。
“五人结保,互为一甲,共同抵御外敌。以民兵代替募兵,激发士气军力。现今国朝一百多万的军力又有何用,多是贼配军,只领着俸饷,根本无心思抵御外敌,这军政是应对尝试着改一改了!”
“那为何遭到反对?”
张忆龄忽然带着几分狡黠,似乎自我调侃又似乎讥诮地笑了笑:“因为,改变了祖宗成法呀!因为,侵犯了既得者之利,这军政一改,权利更迭,自然并非符合掌权者希冀!”
潘令宁默然低下头,察觉到崔题如今走的路子,跟当初她立志摧毁鬼樊楼的路子,万般相似,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所以……我曾经好奇崔题是个什么样的人,何以冒天下之大不韪,便与他相看几眼,只是有些事情,强求不得!”
便在张忆龄感慨,潘令宁诧异之时,兴承寺外,石牌门处,似乎传来崔题的一声冰冷呵斥:“把她们都放了吧,崔某乃三品朝廷命官,如今监理灾粮赈发诸事,有什么问题,冲着我来即可,无需为难几个妇孺!”
:()墨香策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