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叶秋云恨她,因为她身上流着赌鬼父亲的血。
段嘉玲拿起干毛巾,轻轻擦拭脸上的水渍,一遍遍回想着那人在狗院里说的话。
其实对方没什么恶意,她完全可以更冷静、更得体地应对。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只要有人提到她的家庭,她的思考能力就在一瞬间被抽走。
无论对方的出发点是好是坏,她都没有办法正确地作出回应,她的本能反应只有一个,逃。
脸上的灼烧感更强烈了,段嘉玲强忍着不适,打开冰箱取出冰袋,用毛巾小心翼翼地裹好,轻轻压在滚烫的两颊上。
丝丝凉意瞬间渗透肌肤,暂时缓解了难耐的灼痛。
她的目光落在手机上,犹豫再三,缓缓伸出手。
指尖刚碰到手机,又猛地缩了回来。
走得太匆忙,她没来得及留下沙谨衍的联系方式,再贸然回去解释
段嘉玲皱起眉,轻声叹了口气。
沙谨衍的戒备心本来就强,出了这茬事,她甚至都能想象到去找沙谨衍解释时,对方审慎的目光。
尽管狗院的房子她很是喜欢,但思来想去,段嘉玲还是没拗得过心里的那道坎。
窗外的蝉不知疲倦地鸣叫着,段嘉玲决定先歇一会儿,等下午太阳弱一些后出门看看中介推的其他几套房源。
她随手拆开一块巧克力,机械地塞进嘴里,丝滑浓郁的巧克力在舌尖缓缓散开,香甜的味道瞬间填满整个口腔。
原本乱糟糟的心情,也在甜蜜滋味的安抚下逐渐平静下来。
下午四点多,太阳的热情被漫长的炙烤消磨光,变得柔和了许多。
睡了一觉的段嘉玲恢复了些许元气,她整理好情绪,按照中介提供的地址,出发看房。
街道两旁的树木被晒得蔫头耷脑,闷热的空气紧紧包裹着段嘉玲,她接连看了三套,但结果都在意料之中,不太合适。
一个念头一旦在心底种下,再去做其他事时,怎么也挥之不去。
不知不觉,段嘉玲走到了城南老街。
街边的店铺纷纷亮起了灯,昏黄的灯光交织、晕染,在地面上投射出斑驳的光影,营造出一种朦胧而暧昧的氛围。
【思媛足浴】的门牌上,斑斓的彩灯闪烁跳跃,屋里暧昧的紫色灯光透过玻璃门,像一双双无形的手,热情地招揽每一位过客。
段嘉玲静静地站在门口,眼神穿过那层玻璃,和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对视。
一瞬间,时间凝固了。
她的心跳陡然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是叶秋云。
这么多年过去了,叶秋云依旧是段嘉玲记忆深处的模样。
大波浪卷发肆意垂落,发梢轻扬,每一丝都透着岁月沉淀下的独特韵味。
一身酒红色的旗袍风情万种,丹凤眼微微上挑,眼眸中流转的光彩蕴着风尘里的妩媚与落寞。
段嘉玲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迈步上前。
然而叶秋云只淡淡瞥了她一眼,便转身径直走进了里屋,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
溪城的天气多变,白天的闷热被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浇灭,细密的雨丝编织成一张银色的网,将整个城市笼罩其中。
段嘉玲独自坐在公交站台的长凳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上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水塘。
雨滴落下,滴嗒一声,在水塘里漾起层层涟漪,随后又融进水塘,平静的水面仿佛从未被惊扰过,静静等待下一滴雨的降临。
段嘉玲苦笑,她竟然会天真地幻想叶秋云是爱她的。
这么多年,叶秋云对她的冷淡和厌恶,是那么清晰明确,毫无掩饰。
叶秋云从没变过,深陷执念不断挣扎的人,一直都是她。
自欺欺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