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我就不理我,你怎么能欺负我呢,关风屠手底下的人欺负我,刚才那两个人用那种眼神欺负我,你也欺负我。”
他说着说着还有点委屈,联想到这两天东躲西藏的惊险经历,不由得哽咽道:
“我一睁眼什么都不记得,我都不知道我是谁,就要挨打、就要被送去当祭品,还要白白遭人冷眼……”
“我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惩罚?”
苗云楼真的很伤心。
他再怎么随遇而安、佯装漫不经心,也不能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东躲西藏,不能消解心中的痛苦和空虚。
尹晦明也是孤儿,可他有家、有家人;杜何身世凄惨、家破人亡,可他至少知道自己要想谁复仇,知道自己为谁而死。
而苗云楼自己从头到尾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
他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现在”铺着一层灰蒙蒙的底色,满地烂泥粘着他的脚,用潮湿的腥气将他一点点引入江中,让他看不见前路
苗云楼何尝不知道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可是再不给自己找根紧紧抓住的稻草,他就真的疯了,他不想顺其自然的滑下去,不想沉入江底,不想永远留在这个地方。
谁能救救他?
苗云楼眼眶发红,死死咬着嘴唇,胸膛颤抖的越发剧烈,面上却没有一丝表情。
他突然又蹲了下去,不顾泥水的脏污,伸手捞起一块地上的泥巴,把泥巴与水渍胡乱的揉在一起。
他手上不停,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专注的盯着那团泥巴。
很快,那团泥巴在苗云楼手中,就慢慢显露出了形状,除去软趴趴的材质,轮廓像极了那尊破庙里慈悲垂眸的石像。
苗云楼停下了手,看着一动不动的泥人。
对不起,他在心里低声道,冒犯了你,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但是我必须做个了断。
他不能再等着神仙怜悯施舍的目光,他不能再像个疯子了。
苗云楼深吸一口气,心中反而平静下来,他闭了闭眼,抓着手里的泥人,向地上狠狠一扔!
等泥人摔碎,他就再也不会心存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只有他自己才能救自己。
然而就在这心神恍惚之际,苗云楼紧紧的闭着眼睛,却没有听到泥人摔在地上的声音,掌心中的触感反而微微变化了一瞬。
有什么声音在他耳边忽然出现:“你,为什么要摔我?”
“……”
苗云楼微微一颤。
他不敢睁开眼睛,不敢说话,手指一动,感觉到掌心那种湿漉漉的柔软触感越发坚硬,险些尖叫出声。
不会吧……
苗云楼绝望的在心里祈祷,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说神仙显灵是在自暴自弃、自怨自艾啊,我没指望神仙真的理我啊?!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他僵在原地、没有回话,被耳边那个声音认为是没听见,需要再说一遍。
苗云楼反而感觉掌心中的泥人彻底坚硬起来,冰冷冷的硌着皮肤,手指不受控制的张开,露出了熟悉的轮廓。
“你为什么要摔我,”那个声音强行打开了苗云楼紧闭的眼皮,淡淡道,“你要欺负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