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融老觉得那个女孩家里有钱,就是故意针对我,才抢走奖学金的名额。”
“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情况,但我觉得,她是有苦衷的,”他低声道,“有一次交作业的时候我无意间瞥到过,她手腕上的玉镯下面,密密麻麻全是伤。”
“我觉得,她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尹晦明仿佛在回忆,微微低着头,语速放的很慢。
然而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眉眼间有一种淡淡的无奈,他只是不忍,却没有任何同情和怜悯。
苗云楼侧过头,静静的观察着他,半晌开口道:
“你知道她顶掉了你的奖学金,靠的绝不仅仅是她自己,是不是?”
尹晦明点了点头。
“有人帮了她,”他冷静道,“单靠成绩、靠人缘,无论怎么算,我都一定是唯一能拿到奖学金的人。”
“所以你知道,齐融说的是对的。”
尹晦明摇了摇头:“不能这么算。”
“她使了手段,是她对不起我,她单靠自己拿不到奖学金,就算她日子过得再怎么不好,也不是我害了她,无论如何都是她的错。”
“可是她过得不好也是事实,”尹晦明道,“我想了想,还是觉得没必要追个非黑即白,一方面我没那个能力,另外,我也确实心软了。”
“哪怕她过得不好和你无关?”
“至少我还有退路。”尹晦明看了苗云楼一眼,笑了一下,拍了拍兜里鼓鼓囊囊的盒子。
“我猜,她没有。”
苗云楼看着他的眼睛,眉头一动,忽然明白过来:“你要把房子卖了?”
尹晦明没有回答,只是笑着把头转了过去。
那间屋子是他唯一的退路,也是承载着他身世的全部。
哪怕为了拿一笔奖学金拼命学习,在每个夜晚学到情绪崩溃,他也没想过要卖房。
现在他想通了。
房子怎么样都不重要了,家人在哪儿,哪儿就是家。
苗云楼盯着尹晦明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半晌低着头,微微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摸着胸口。
你感觉他是不是圣母病?
苗云楼偷偷在心里念叨。
为了一个女孩,把几年的努力都搭进去了,不仅扇了弟弟一巴掌,现在还要卖房。
我要是尹晦明,绝对把那女的背后的靠山揪出来,就算奖学金拿不回来,也要让她吃个教训。
苗云楼说完,黑色短衫下顿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石像扒着他的衣领,轻轻摇了摇头。
“谁都想活下去,”石像贴着苗云楼的胸口,对他的心脏无声言语,“从她自己的视角,她没做错什么。”
“可是尹晦明很无辜啊,”苗云楼眨了眨眼,“我还以为你会谴责她。”
“我不会,”石像淡淡道,“我不会谴责任何人,对我来说,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在这件事上,如果你的朋友尹晦明向我许愿,那么我会用一种合理的方式,把奖学金还给他;如果那个女孩向我许愿,奖学金不会落在她手里,我会把一些人不配得到的钱财给予她。”
于是两个人便都能活下来。
苗云楼神色一晃,心头一震。
是的,如果他和齐融站在尹晦明的位置,那么抽出最极端的情况,没有神仙,两个人就只能活一个。
只有尹晦明的做法让两个人都能活。
没有神仙从中调和,他会吃亏,会不得不卖掉房子、用卖房的钱带走胖子和齐融,过另外的生活。
尹晦明不应该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