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三个字,苗云楼几乎是瞬间心脏震动起来,手指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
他紧紧闭上眼睛,自暴自弃的把脸埋在神仙身上,不敢抬起脸来。
这些话几乎把他剥了个干净,
人以赤裸的姿态降生在这世界上的时候,并不会感觉羞耻。
因为他们那时候只是婴儿,婴儿是没有意识的,不会懂得穿着衣服才是得体,赤身裸体是他们最原始的姿态。
而苗云楼是一个异类,他无知无觉的诞生出意识,以空白的记忆和躯体降生在这个地方,整个人原始的近乎赤裸。
他与这个世界的链接是如此稀薄疏离,以至于他的情感赤裸而原始,近乎疯狂的投射在第一个向他伸出援手的石像上。
可苗云楼不是婴儿,他知道什么是是非对错,他有羞耻心,他在倾注所有情感的同时,清楚的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这样是不对的。
他不可以对一个刚刚认识两天的陌生人倾注堪称恐怖的情感,他不可以奢求神仙的偏爱,他更不可以向一位神仙说要。
可是他已经这么做了。
苗云楼忽然转身,用颤抖单薄的脊背对着神仙,深吸一口气,低头捂住了自己的脸。
下水道里安静的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声,神仙没有回应他的话。
“……”
身后的冰冷的气息源源不断入侵身体,那种孤注一掷的勇气被一点点吞吃殆尽,在沉默中尽数消化为绝望。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苗云楼无声的质问着自己,他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心脏绞痛,不得不弯着腰死死按住自己的心脏。
身后一股无法忽视的视线,定定的注视着他,让他脊背上过电一般微微发颤。
或许对两人身份之间巨大的鸿沟来说,注视本身就是一种偏爱。
然而此时此刻,苗云楼无比希望身后的目光不要再落在他身上,不要再注视着他,俯瞰着凡人的愚蠢与自大。
“我有精神病,是不是?”苗云楼突然开口,低头捂着脸恹恹道,“我每次见到你都很冲动,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你很勇敢,”神仙开口道,“你有一颗赤诚的心,你做得很好。”
“勇敢有什么用?”
苗云楼闻言短促的笑了一声,手指蜷缩起来,绝望的用力扯着自己的脸:“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和别人相处,不是无动于衷就是过于狂热,我是个冷血的怪物。”
“当我知道你复活了关风屠的时候,你知道在那一瞬间,我是怎么想的吗?”
他倏地停下了动作,抬起头来,指缝间露出两点幽暗的寒星,跳动着冰冷的焰火。
“我很高兴。”
苗云楼睁开眼睛,瞳孔一圈圈向外震荡,看着墙上倒影模糊的轮廓:“因为我终于可以把你留下来了。”
神仙端坐莲台,慈悲的光芒拂过着无数凡人,他既不平和、也不善良,他是一个卑鄙的人,他没有任何筹码留住他。
苗云楼有狠心、也有能力把一切双手奉上,捧到神仙面前。
他不害怕任何代价,他只怕他什么都不要。
那他就真的抓不住他了。
苗云楼垂下眼皮,面无表情的别过头去,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窸窸窣窣声,很快,那股冰冷的气息开始向他靠近。
“别再用手抓脸了,”身后那个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如果有脏东西进到眼睛里,你可能会生病,可能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