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层井盖,下水道外砰砰响彻的花鼓声缓缓放慢了下来,漏下的夜色愈发浓稠晦暗。
子时已过。
神仙端坐在床榻上,微微低着头,一只手放在膝盖上,一只手扣着层层白布,乖乖的捂住眼睛。
三分钟前,那种紧密黏稠而暧昧的气息已经消散殆尽,床榻上除了他空无一人,就只剩变冷的被单。
苗云楼扯过一把椅子,摆在床榻前,一只脚翘起来压着大腿,和他相对而坐。
油灯被重新点上,颤颤巍巍的晃在头顶,打下两人昏黄黯淡的影子,映在地上交缠在一起。
灰尘在寂静的空气中无声飞舞,光影逼仄,没有人说话。
苗云楼面无表情,看也不看眼前这尊呼吸的玉像,拽着衣服上裁下来的黑布条,一下一下缠着手里的铁片。
“刺啦——刺啦——”
膝盖硌着铁片,发出一种极为刺耳的摩擦声。
那铁片在他手里像杀人凶器一般,油灯一晃,便闪烁过点点冷光,一瞬一瞬的刺着两人的眼睛。
不,应该说只有一个人的眼睛。
神仙看着苗云楼割人喉咙一样凶厉的动作,犹豫了片刻,把捂着眼睛的手拿了下来。
他开口道:“其实……”
“把手放回去。”
苗云楼手指一蜷,把布条扯得更紧了些,停住手上的动作,掀起眼皮看着他,面无表情道:
“还不到你放手的时候,什么时候血止住了,什么时候再拆你眼睛上的包装袋。”
“……”
神仙闻言一顿,在这凶神恶煞的冰冷目光中,又重新把手放了回去。
他看着苗云楼,想了想,还是开口轻声道:“其实我用一只手也可以捂住,另一只手可以帮你……”
“哈哈。”
苗云楼唇角一翘,挑起眉头笑了一声,头也不抬的继续缠布:“用不着。”
“可是你这样缠布会累。”
“哎呀,没关系。”
苗云楼低着头,冷笑一声道:“众生有病,是故我病,我看众生也有不少手跟脑子一起抽筋的,我累点也正常。”
他一边说,一边继续缠布,那没型没样的铁片在他手里,不一会儿就缠成了两片寒光凛凛的匕首。
苗云楼把匕首拎起来,用修长的手指轻轻一转,见黑布缠住的地方严严实实,满意的笑了笑。
“不错,”他翘起来的二郎腿晃了晃,自言自语道,“抹个脖子应该够用了。”
尹晦明家里的破烂一堆堆,别看东西破,用起来倒是真的不错,这铁片在角落里灰扑扑的放着,却一点没生锈。
大约在这个年代,铁片已经算是重要的武器了吧。
就是他这衣服被撕下来一堆黑布条,都缠在铁片上包把手了,让他这黑色短衫穿起来,已经快成破抹布了。
神仙坐在床榻上,见状眨了眨眼:“你要去杀人吗?”
“唉,哪儿的话。”
苗云楼一摆手,偏过头来朝他莞尔一笑:“我是去渡人,被抹了脖子,那也是他们应得的,他们要赎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