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无名怒火在大十三胸中燃烧。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茹妃受辱,却又不能贸然闯入。就在他进退两难之际,院门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院子,直奔站在院中的太监总管李忠心而去。大十三竖起耳朵,隐约听到“紧急”、“御林军”等字眼。李忠心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但他看着紧闭的宫门,犹豫不决地搓着手,显然事情紧急又不敢贸然打扰。大十三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瞄准那个刚进院子的小太监,手腕一抖——“哎哟!”小太监捂着后脑勺叫出声来,引得周围侍卫纷纷侧目。“什么人!”李忠心厉声喝道,尖细的嗓音在院子里格外刺耳。大十三从容地从阴影处走出,单膝跪地行礼。“回李总管的话,小的刚才看见一只野猫蹿过,怕惊扰了陛下和娘娘,本想驱赶,不料手滑丢偏了。”他低着头,却能感觉到李忠心狐疑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过。宫门就在这时打开了,景帝阴沉着脸出现在门口,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气:“何事喧哗?”李忠心正不知该如何去惊动惊动景帝,见他自己出来了,连忙躬身禀报。“回陛下,是前殿御林军有紧急军情送到!奴才正犹豫是否……”“混账!”景帝怒喝一声,“军情如火,岂容耽搁?”他转头看了眼屋内的茹妃,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却还是大步流星地朝院外走去,“摆驾回宫!”听到有紧急军情传来,大十三藏在袖中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他潜伏在宫中多日,终于等到能派上用场的时候了。景帝的銮驾急匆匆调转方向返回金銮殿,他咬了咬唇决定跟上去。反正都穿着宫里侍卫的服饰,他的胆也大了,低着头,不动声色地混在随行侍卫队伍的最后。金銮殿外的台阶前,冬日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汉白玉台阶上,却照不暖那十几名跪伏在地的御林军。他们都是御林军里的小将领。上千名御林军不可能全都到金銮殿来拜见陛下,所以只能由各自的将领作为代表。他们铠甲歪斜,仪容凌乱,脸上沾着干涸的血迹,像一群被暴雨打落的乌鸦般瑟瑟发抖。大十三注意到其中一人的靴底还粘着半片枯叶,想必是溃逃时从五里坡带回来的。“抬起头来。”景帝的龙纹皂靴停在最前排的御林军面前,声音冷得像冰。那士兵刚抬起惨白的脸,就被景帝掐住了下巴。“朕的御林军,为何搞得犹如丧家之犬?都给朕滚进来!”说完,景帝大步走进金銮殿,御林军们大气都不敢出。爬起来低着头也跟着走进了大殿内。太监总管李忠心进去后,金銮殿的门“吱呀”一声关上。大十三随着侍卫队在殿门外隔段站定,借着扶正头盔的动作,悄悄往门缝处挪了半步。金銮殿的雕花木门虽然紧闭,但门扇与门扇之间的缝隙甚宽,缝隙里不断漏出断断续续的声响。“陛下明鉴!”殿内突然爆发出带着哭腔的喊声,“我们追到五里坡官道时,沈大人的马车队就在眼前。张统领宣读了诏书,可沈大人却不愿接旨。”说话的人似乎被什么打断,接着殿内响起一片杂乱的议论声。“统领大人下令与沈道宏的车队厮杀。我们刚要冲锋,山坡上却传来一阵喊杀声,一支大军埋伏在山上。”“是啊!陛下。山谷中还响起一阵阵爆竹声,就只见我们的人一个个的栽倒下马。”“统领大人也阵亡了?我们不敢逗留,连忙撤军。”……随着御林军们的描述,大殿内的声音越来越嘈杂。“闭嘴!一个个说!”李忠心尖细的嗓音刺破嘈杂。大十三听见铠甲碰撞的声响,想象着那些御林军正在殿内磕头如捣蒜。当描述到“砰砰砰像爆竹一样的声音”时,大十三的瞳孔猛地收缩。这动静听上去怎么有点像16啊?难道是九哥他们干的?哎呀!可惜了。自己竟然都没在现场。“哗啦——”这时,瓷器碎裂的声响炸开,紧接着是御案被重重拍击的闷响。“爱姆十六!一定是爱姆十六。”景帝的怒吼震得门框微颤,“除了赵樽那个逆贼,谁还有如此的神兵利器?”殿内顿时像炸了窝的马蜂,此起彼伏的“陛下息怒”中夹杂着慌乱的议论。“五里坡离京城如此之近?难道赵樽已经打到五里坡了?”“这可如何是好?”“不会吧?这才几日,就算急行军也到不了五里坡呀!”“那五里坡的大军又是谁的?”……大十三心里咯噔一下,他刚才好像听到景帝提到了“爱姆十六”,是他们用的那16吗?大十三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又偷偷看向门缝内。,!“肃静!肃静!”李忠心的拂尘杆咚咚地敲着墙面。当殿内重新安静下来时,景帝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对方来了多少人马?”“回、回陛下……”答话的御林军结结巴巴,“漫山遍野都是喊杀声和爆竹声。不……不知道有多少人。”一阵死寂突然降临。大十三透过门缝看见景帝颓然的坐回龙椅上,金线刺绣的团龙在烛光下明明灭灭。“好,好得很。”景帝的声音忽然平静得可怕,“苏策尸骨未寒,御林军统领又战死。沈道宏带着家眷逃走,东明帝国又……”景帝的鎏金护甲刮过御案的声音令人牙酸,“诸位爱卿,现在朕该派谁去迎敌?莫非要让朕御驾亲征?”李忠心立刻站出来表忠心,那拂尘在手中抖得像风中的枯叶:“陛下,老奴愿……”“你连马鞍都爬不上去!”景帝一脚踹翻了鎏金香炉,香灰如雪片般纷纷扬扬落下,“这就是朕的帝位?这就是朕的万里江山?”大十三想笑,可旁边隔段就站着真正的侍卫,他又不敢笑。他死死咬住嘴唇内侧的软肉,努力憋着笑意,铁锈味在舌尖蔓延。虽然宫里做了封口措施,但景帝是如何上位的,坊间早已有了各种传说。大十三并不想管那些,但仅仅是景帝对茹妃的垂涎,就让他很反感。所以,听到景帝感叹自己的帝位,他就觉得很好笑。“砰!”又一件瓷器在金銮殿上粉身碎骨,飞溅的碎瓷片撞在朱漆门槛上,惊得大十三睫毛一颤。他借着整理衣摆的动作,悄悄将身子往旁边挪了半寸。“陛下明鉴!”这时,一个御林军的百夫长突然提议:“沈道宏临阵脱逃实属大逆,但东关战事不可耽误啊!小的虽不能位列朝堂,但只是想提醒一下,原东关李建勇元帅也赋闲在家……”原东关元帅李建勇?景帝一愣。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如刀般扫过那名百夫长黝黑的面庞。“李元帅?”景帝的声音低沉,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确实想起了这个人——那个被前景帝替换下来的老元帅。记忆中的李建勇总是沉默寡言,却有一双能洞穿人心的眼睛。文武大臣都下朝回去了,李忠心觉得自己有责任提醒景帝一句:“陛下,李元帅如今年近七旬,恐怕难以……”“难以什么?”景帝猛地拍案而起,案上的茶盏跳了一下,溅出几滴暗红的茶水。不过很快,他又叹了口气。李建勇此人的年纪比沈道宏大了十岁不止,现在至少也是六旬有余。难怪前景帝替换他时,他一声不吭就答应了,这等年龄确实是应该在家享福了。李建勇多大年纪是一回事儿,关键是现在朝廷无他人能用。即便是六旬多的老头儿,也必须重新启用,赶赴东关御敌。他瞪着李忠心,语气冷硬:“你这奴才莫非忘了,东关三十万大军压境,赵樽的先锋已至五里坡!朝廷现在还有挑选的余地吗?”李忠心立刻跪伏在地,额头抵在冰冷的金砖上:“老奴失言,陛下恕罪!”景帝没有理会颤抖的李忠心,转而凝视那名百夫长:“你叫什么名字?”“回陛下,小的姓陈名魁,御林军左营百夫长。”陈魁跪伏在地,声音已没了刚才的惊慌。“陈魁……”景帝咀嚼着这个名字,目光深沉,“既然御林军统领阵亡,那朕现在升任你为新的御林军统领。”“谢……谢陛下!”陈魁大喜,受宠若惊。跪伏在地上连连磕头。他自己也没想到,就是举荐了一位赋闲在家的元帅,就受到景帝的赏识,越过千夫长做了御林军统领。门外偷听的大十三也是嗤笑一声,他替那位阵亡的御林军统领不值,尸骨还未寒呢,马上就有人步步高升了。“陈魁!”景帝突然喝道,“你立刻去将李元帅请进宫来议事!”陈武领命起身,甲胄发出铿锵之声。就在他转身欲走时,景帝又补充道:“告诉他,是朕……是朕请他老人家出山。”这句话说得极轻,却让殿内众人都屏住了呼吸。陈魁刚推开沉重的殿门,一阵冷风便灌进殿内,吹得烛火剧烈摇晃。景帝的龙袍下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衬里。景帝似乎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而看向另一名御林军,“你,带一队人马立刻返回五里坡,务必查明那支伏击军队的来历。若真是赵樽的先锋……”他的声音顿了顿,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要打草惊蛇,速速回报。”两名御林军相继离去,殿门开合间,大十三看见了景帝面上的愁容。他站在殿外廊柱旁,心中焦急不已,手中已经沁出冷汗。他知道苍州王赵樽的军队并未逼近京城,五里坡官道上所谓的伏击军队肯定是大九他们搞出来的动静。而面对东明帝国的进犯,朝廷居然要重新启用那个已经垂垂老矣的前东关元帅李建勇!,!这两条消息他都必须立刻想办法通知大九他们,可现在他在冒充值岗的侍卫,他走不开啊!怎么办?大十三咬着唇,那机灵的脑袋转得飞快。只见他猛地捂住肚子,脸上龇牙咧嘴的扭曲出痛苦的表情,大叫:“哎哟,哎哟哟……”大十三的眼角余光瞥见侍卫队长正朝他走来,他低着头叫得更厉害了。“嘶……哎哟……”“放肆!”侍卫队长压低声音呵斥,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陛下就在殿内,你鬼叫什么?不要脑袋了?”大十三佝偻着腰,声音里带着哭腔:“队长……小的肚子疼得厉害,怕是早上的馒头有问题……求您让小的去趟茅厕。哎哟……”侍卫队长狐疑地盯着他看了片刻,又紧张地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殿门。里面传来景帝脑怒的说话声,吓得他一哆嗦。“去去去,快去快回!”侍卫队长不耐烦地挥手,“若是耽误了值守,小心你的脑袋!”“多……多谢队长!”大十三连连鞠躬,捂着肚子一溜小跑离开。转过一道宫墙,确认无人跟踪后,大十三立刻闪身躲入一处假山后。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精巧的对讲机,手指按住了通话键。“九哥,九哥。听到请回答!”他压低声音,语速极快,“紧急军情!东明帝国来犯,皇帝已决定重新启用李建勇元帅协助东关破敌,或者御驾亲征。另外,皇帝提到了‘爱姆十六’……”对讲机那头传来沙沙的电流声,随后是一道低沉的男声:“收到。你要注意安全。”大十三刚收起对讲机,突然听见假山另一侧传来脚步声。他的心脏几乎停跳,迅速将身体更深地埋入阴影中。“奇怪,明明看见有人往这边来了……”是一个太监尖细的声音。大十三屏住呼吸,感觉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流。就在这时,金銮殿方向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那是召集文武大臣议事的信号!:()锁情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