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载盈原本一手搭于她膝上,一手撑在她锁骨处。此刻,两手皆无处安放。
他声音是意想不到的艰涩:“你干什么——”
王絮却掰住徐载盈下颌,将碎花瓣抹在他脸上。
血液浸透了花身,染红了他濡湿在脸颊上的发丝,徐载盈本就苍白的脸颊,由此更加潮红。
“殿下,我有一句话想问您。”
王絮见徐载盈怔住,以指腹揩去他眼睫下的水光,他眼中流淌的是春色酿就的千里烟雨,铺天盖地卷起情潮,涟漪不平。
徐载盈自喉间溢出一道微妙的叹息。
王絮念殿下时,重重地咬了下牙,发出的音浆糊一样稠在一起,像是贴在人边上耳鬓厮磨一般。
思及此,徐载盈呼吸顿促:“你先前说,遇到一个卖荷花的少女,其母为猎户,且有一弟,进京为寻亲而来。”
王絮静静地看了他一会。
眼前青年睫毛浓密卷翘,湿润地闪着光,扑朔得很快,细看过去,是潸落的泪光。
“人畜无害的面皮下,里子却并非红肉白骨,而是另一层面皮。她是擅剥皮抽筋的人皮鬼,否则因何以纱遮面?”
“你亦为猎户之女,岂会不知她是否可信?”
“她定力气颇大,且极擅射箭。”
徐载盈顺势捏住王絮手腕向下按,俯身吻得很急促,残荷的津液自他手缝流下。
王絮挣脱他的桎梏,膝盖顶在他腹部,手腕一挡,“殿下的妻室在何处。”
徐载盈轻拈被揉碎在脸上的花瓣,被欺凌得柔心弱骨一般,眼中情绪晦暗不明。
……原来她问的,不是那个人。
徐载盈凝视她许久,才道:“你有何事?”
骤雨催花落,王絮的声音很轻:“皇室血脉的延续刻不容缓,太子妃的家族也会更加衷心地效忠殿下……”
这些话,日日都听得见,徐载盈不觉有几分哑然的可笑,“所以呢?”
王絮轻声道:“若是殿下要纳我为侧妃,我自当感恩戴德,全心侍奉殿下。但我亦知这深宫之路崎岖难行,往后定当谨言慎行,不负殿下恩宠。”
徐载盈又有些恨王絮了。
这恨反反复复,扰得他烦不胜烦。
“太子妃乃殿下正妻,身份尊贵。我因殿下荣宠,既为侧妃,自当敬重太子妃,恪守本分。”
王絮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难不成殿下这般待我,连个侧妃的位置都不给我?”
徐载盈捡起一片绣帕,慢条斯理地擦拭脸上的红痕,神情冷淡了几分:“谁说我爱你?”
两人离远了几步。
徐载盈向后靠,坐回车舆中心,语气平静:“你怎生的这样想,若你真心想要夫婿,我可以替你自诸多良家子弟中择一个。”
他静一静,开口:“我母家的也——”
王絮却截断了他的话,指向门帘外透出的人影,道:“那我要他。”
门外陆系舟差点摔了个跤。
他自积满泥灰的水洼望去,水珠滴答落在风卷出的花瓣上,本该亭亭绽放的荷,此刻凋残在泥水中。
陆系舟平白生出几分荒唐的想法。
……殿下可真是,可真是旁若无人啊。
王絮下了车。
只身走在细雨中,慢慢地向前,她的前方骤然出现一道青衫人影,将她拢在伞下。
青衫人影的声音隐在雨幕,听不真切:“你的手怎么又溢出血了,我们先找胡太医包扎一下……”
陆系舟将窗棂的帷幔关上。
徐载盈手中翻着一卷书,于火边烤着看。自始至终不曾朝这边瞧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