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惶是有的,在指尖沾满血的瞬间。
但不是为他的伤,而是为这超出计划的变数。
为何这一箭,会朝她射来?
她此时,应该愧疚,还是感动?
或者,为这本可避开的灾祸而恼怒?
“阿莺,你,为什么……”
掌心的血渐渐冷透,王絮冷静下来,手掌按上他后心,为他止住血,“先离开,别在这里当活靶子。”
他明眸稍弯,琥珀双眸中有她与星河的倒影,只道:“我没事。”
一年前静安寺的流矢,命运垂怜,叫她不死。
如今命运亦垂怜了他,他为她接下暗处冷箭。
四处本就起了混乱,这一箭不知从何射来。岑安领人封锁了现场。
王絮忍不住偏过头,向一处婆娑树影中看去。
——那处再无人影,她的心很快便平静下来,只隐约有些不安。
云出岫收回目光,淡声道:“我在想,他会不会,为了保护王絮,心甘情愿接下这一箭。”
她松开弓弦,只听弓弦余震的嗡鸣。
摊位前。
明行微微一怔,原本平和的面容上闪过一丝诧异,“她救了明行佛子?”
“是啊!”摊主很是兴奋,抑扬顿挫道:“她就这样将铁水打到半空,接下来……”
月照花林,星河倾泻。
铁花落入水中,便只剩下一片晶莹洁白。
程雪衣如此想。
重重幡布密遮灯,细长花枝的疏影斜倚在宣纸上,晕出青青的灰。
此刻,天上的闲云、潭中的倒影,桥下的春波,程雪衣再无心顾及,只是倾身上前,在纸上题词。
事隔经年,再次见到你。
只是——物是人非。
她方才注意,叫一点星火落在宣纸上,烧了个闷青的洞。只将纸收入袖中。
程雪衣先问一句:“发生了什么?有焦味。”
李奉元将事情的经过讲给她听,而后,程雪衣慢慢地道:“周煜在哪,我要见他。”
芦苇茂盛密又繁,晶莹露水还未被日光蒸干。王絮将徐载盈搀扶至祭台下的河畔。
她正查看创口,辨明这箭是否淬毒。
他伤势重,不宜再行挪动。不过片刻,有医者匆匆赶来。
徐载盈面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
两人一同为他洗净伤口周遭的污血,从药箱中取出秘制的伤药,均匀地敷于创口上。
天边忽地下起小雨。
王絮屈腿坐在草地上,抄起一件衣裳,举高到头顶,将雨水挡住。
徐载盈枕在她腿上,看见她上衫被火燎了一个口子,有些青黑的痕迹。
王絮坐直了,抬起头来,先开口:“其实我能躲过去,你不是不知道……”
徐载盈沉默了一瞬。
眉梢像点了一抹朱砂,双眼微红,隐有水光,指骨泛白,眸光微敛,声音温和了许多:“谁知道,你与明行佛子去雪山,会不会忘了许多本事,万一你死了……”
他顿了顿,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