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惨白的眼珠,正一瞬不瞬地钉在她身上。
“可算找到你了……”
小厮站在原地,脸色一瞬好看了起来。
王絮走了出来。
程雪衣躲在更深处,几乎要缩成一团,在她手下写下,“别怕。”
小厮似乎没注意到在木柜的更深处,还有另一个人,她声调有了些变化,“怎么不大喊?”
王絮与她四目相对,冷眼看她:“只怕这周围都是你的人,我一大喊,便会死无葬身之地。”下一霎,她提起半盏残茶,连杯带水泼向小厮面门。
小厮着手去挡的一瞬,她趁机扣住对方手腕穴位。
冰凉的刀锋顺势贴上她脖颈。
小厮垂眸望着架在颈间的刀,忽然笑了,“百香楼一别数月,姑娘的身手倒是长进了。”
她与黑衣女上次见,分明是在一条人迹罕至的街道,还被徐载盈给打断了。
这不是“她”。
王絮自袖中取出信纸,展开交给她,正是粮食案涉世官员名单。
“你便是粮食案的主谋吧。”王絮剑尖微压,看着对方瞳孔骤缩,“名单上被涂黑的三个名字——周煜、小厮、素锦,看似在保周世子,实则是拿他做幌子。”
对方笑意僵在脸上,脊背却挺得更直,像根被掰到极致的竹片。
“周煜出现在暖香楼,素锦被点牌,不过是让人以为抓住了明面上的棋子。”
小厮眼睛危险地眯起来,轻描淡写地道:“你想知道什么?”
“自我踏出静安寺那日起,所有的‘巧合’都是局,可我不知,这棋盘上的‘将’是谁?”
“你不仅不是小厮,你是一个尴尬的人物,你一出现,便带来灾祸,于是,你很少出现。”
小厮柔声问:“我是程雪衣咯。”
“靖安公主,你以为贴了胡茬、哑了嗓子,我便认不出你了?”
一个让宫廷太监认得,并且一出现,一定会成为重大嫌疑人的,只有这位前朝公主。
小厮抬手拨弄鬓角胡茬,半片假须落在地上,露出底下敷着薄粉的颧骨,“错了,你漏看了最妙的一步,这棋盘上的‘将’,从来不是我。”
王絮冷眼看她。
“我向来不给他人悔棋的机会。”小厮顿了顿,尾音拖得极长,“不过,我对你比较特别。”
“落子无悔,王姑娘。”她略微垂眸,陷入沉思。须臾,抬眼一笑,“你是要赌这一剑封喉,还是要帮我做一件事?”
“我会给你足够的钱,身份,清空一切关系的方式。”她补充道:“天涯路远,你我再不相见。”
王絮只看她一眼:“你只需口头一句话,我便要付出生命为代价。只是这偌大天地间,你以何为凭,又因何为引。”小厮轻描淡写地回:“凭我了解你。”
任何名贵的锦缎,穿在王絮身上,只是一块破布盖在锋利的剑上,她必不会安心于此。
若有人强求,只会听到一阵裂帛声。
天高云淡,乌云密布。
王絮去酒馆打了酒,思来想去,寻了胡不归。
“王絮,你怎么有闲心在这里喝酒?”
胡不归一并拣起杯子,一块畅饮起来,不一会儿,便醉得一脸迷糊,“这叫酒不醉人人自醉。”
“当年太医院首座大人,如今竟在这漏雨茅檐下替人开方抓药。”
胡不归的转杯的指尖蓦地停住。
王絮身子一歪靠向石墙,盯着胡不归鬓角新添的白发,“我听说,您是因为程家被迫辞官的。”
“有些事,不是想不想,”他一抹嘴一捋须,醉眼眯成一线,化作长叹,“人啊,生下来便如棋落棋盘,哪由得自己选格子?”
王絮一怔,还要再问。“砰”的一声碎裂音,胡不归将杯子砸向小巷尽头,怒骂道:“又来干什么?”
尽头走出来的青布衫子敞着怀,草鞋上沾着泥水,袖中隐约可见短刀的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