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荷抬头看向萧如晦:“他去崇北了,过几天才能回来,我找机会把他引见给你。”
萧如晦能看懂宋清荷心底的挣扎,对宋清华敢只身潜入陆府给陆家搅鸡犬不宁敬佩不已,忍不住劝道:“宋大人一案的前因后果,亭云那晚和我彻夜长谈,与我讲的很清楚。我有几句话不得不说。”
宋清荷黛眉微蹙:“王爷但说无妨。”
“陆进是私盐案的主谋不假,但未必是陷害宋大人的黑手。他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想要在三司会审中通过那些证据,甚至是连有皇帝印章的账册都能作假,太难了。宋姑娘你的复仇,陆进和陆观棋可能只是其中一环,而另一环几乎是实现不了的。我希望姑娘能够放下家仇,以大全和天下苍生为重,只要是能够和我们站在一个阵营里的人,就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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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如晦的话说的隐晦却清楚,宋清荷对构陷父亲的真凶早已心知肚明,她沉默半晌,点点头:“我知道了。”
萧如晦双手抱拳与胸口平行:“姑娘大义,萧某敬佩。”
宋清荷抬眸望向窗外,又下雪了。
鹅毛大雪慢悠悠着从天空中坠下,她踱步到门口,拢袖垂目盯着那片片落雪,宋清荷眼尾却泛起水光道:“我总也忘不了那晚的大火,烧的天都红了。可是王爷说得对,在天下苍生前,家仇算不得什么。只要是能帮我们揭穿陆进勾结北楚真相的人,就是我们的伙伴。”
语至末梢倏然收声,话音落在大雪中,将那场冲天大火中惨死的宋家人深深埋进心底。
夜深了,回到空春园的萧如晦睡不着,干脆在书房里提笔画画。
几笔下来,一幅栩栩如生的鲤鱼跃龙龙门跃然纸上。
傅惊鸿路过书房,瞧见灯还亮着,敲门进来。
“王爷,还没休息。”
萧如晦提起的笔在空中一顿,“睡不着,脑袋里的事儿太多了,排着队,一件又一件。”
“是因为陆进勾结北楚的事吧,王爷您真的想清楚要调查此事么?陆进位高权重,不可小觑。”傅惊鸿说出自己埋在心里已久的忧虑。
萧如晦身份特殊,废太子一脉如今只剩下他,若是其中再出什么差错,兴懿皇帝肯定会借此除了他。
萧如晦放下狼毫笔:“我知道,皇上对太子及其追随者忌惮已久,登基后无心治理天下,反而是肃清‘前朝余孽’。要不是因为当年母后太过偏心,将我交给他人扶养,我们母子感情淡漠,我也早成了皇上猎杀名单中的一个。确实,我想明哲保身的话,最好是远离朝政。”
他声音陡然转沉:“但陆进为非作歹,愈发过分,我不做点什么,怎么对得起萧家列祖列宗打下的江山,怎么有脸面对黎民百姓。”
“王爷,您明白的,陆进和德亲王还有钟赟三人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皇上不动陆进,是因为这个。”
“不管皇上对陆进出于何种原因的忍让,都会有底线,否则国将不国。”萧如晦道:“今晚睡不着,我是想宋清荷。让她将陆观棋引见给我,确实为难她了。”
烛影在他眉宇间投下深潭般的阴影,这声叹息裹着几分温软。
傅惊鸿眉头微蹙:“是啊,她一介弱质女流,以蒲柳之姿,捱过满门尽灭的彻骨之痛,敢蛰伏于仇敌身侧,这般胆量与谋略,当真叫人钦佩。”
萧如晦拿起笔,在画上几笔添了一个在岸上看鲤鱼跃龙门的女子,和整体画风有强烈的突兀感。
傅惊鸿看看画,又抬头看向萧如晦。
陆府。
翡翠对腹中胎儿的喜欢,已经到了可以用夸张形容的程度。
走哪儿都必须让丫鬟扶着,每天都要拿着书在肚子前慢慢翻页,说是要让孩子早点学习认字,将来要像陆兆松那般出息。吃饭也是一改往日嗜辣,每天燕窝鱼翅不离,怎么养生怎么来。
她早上起了个大早,说是要去给陆夫人请安。
雪娟倚着雕花窗棂向外望去,石子路上未扫净的残雪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一阵寒风吹过,她打个哆嗦:“您晚点再去吧,我怕您脚下滑,前院当值的孙嬷嬷今早才摔了个臀墩。”
翡翠一拂袖口,从竹榻上坐起身子道:“你去找几个下人抬轿子,给我抬过去,我这几天一直没去给夫人请安,再不去于理不合。”
雪娟架不住翡翠态度坚决,怎么说也不听,只好唤来几个小厮,他们抬着八仙轿朝锦绣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