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瘫在那,不再争辩,这无声的死寂,比最激烈的否认,更像一把锤,重重砸实了朱元璋的心里。
朱元璋靠回椅背,脊梁骨绷得笔直。
他一直知道朝野私底下有这种猜测。
他废了多大的力气。
杀了多少人。
流的血足够染红几条街。
才把勋贵那根蠢蠢欲动、想裂土称王的脊梁骨打断。
才把皇权威严,死死焊在天上。
如今,这些他立起的铁规矩,这些他洒的血,竟成了这群下臣把吕氏那贱人捧到东宫主位上的最强硬的推手?!
这帮混账把他这皇帝的心思摸得这么准!
算得这么死!
像在盘子里看着一颗活蹦乱跳的棋子!
大殿里一片死寂。
只剩下李谦压抑不住的抽噎。
还有牙齿“格格格”打颤的细碎声响。
朱标站在几步外。
那冰冷清晰的剖析,剥开了东宫旧事最里层,最朴素的逻辑。
那些看似复杂如蛛网的阴谋,拨开了层层面纱,露出的竟是最直白最凶狠的人性贪妄!
勋贵强横不得圣心,文官根基浅容易掌控,吕氏便顺势爬了上去。
多么“朴实无华”的道理,又是多么致命的算计!
蒋瓛像是柱子投下的影子,纹丝不动,眼观鼻,鼻观心。
朱元璋盯着藻井上那盘踞的金龙。
金漆剥落了些许,那龙眼空洞,却仿佛在睥睨着他,也像是在无声地嘲笑。
……
徐国公府暖阁。
炉火烧得正旺。
徐达抱着小马寻坐在宽塌上。
小家伙胖手紧紧揪着他一绺胡子,“咯咯”地笑。
徐妙云手里端着一碗莲子汤,正一勺一勺的喝着。
徐辉祖、徐增寿坐在暖炉旁的锦墩上。
徐妙锦心不在焉地翻着本坊间话本。
桌上点心碟子里,精致酥饼还冒着热气。
“外头抓得凶啊。”徐增寿指尖捏着颗核桃,把玩了半天,最终没捏开,又轻轻放回白瓷盘里,“宫里宫外全是风声。这雪不知何时能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