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覃珣,今日我让人请你来,是有件事想求你。”
仿佛没有看到半空中那人口不能言,满面怒容的模样。
裴胤之眼帘半垂,缓缓道:
“神女阙战事吃紧,此战与以往不同,事关国运,我必须亲自前往,可你有个不让人省心的姑母和表弟,叫我如何能放心动身呢?”
树上的挣扎幅度小了几分。
“杀了他们,我便去不了边境,不杀他们,我心中难安。覃珣,你虽有一身毛病,但还算个一诺千金的君子,我给你统领禁军的权力,我若一去不回,你得拦住你的蠢姑母和蠢表弟,绝不能让骊珠落在他们手中——你能做到吗?”
无人应声,他忽而弯唇笑了下。
“差点忘了,你说不了话。”
马车里飞出的匕首割断了绳索,覃珣重重坠地,一双皂靴停在他眼前。
裴胤之半蹲在他旁边,摘了勒住他口舌的布条。
冰冷的匕首拍了拍覃珣的脸,他耐心不足地又问了一次:
“问你话,这事能不能办?”
覃珣白净的面庞涨红,怒目痛骂:
“裴胤之!你卑鄙无耻!当初在红袖楼,你下药将我迷晕,买通柳莺娘让我以为我与她有了收尾,不得不收她入房,害得骊珠与我和离!今日竟然还敢说这种话!”
“怎么不敢说?谁让你蠢啊,弟弟。”
红叶如血鲜艳,裴胤之的眼眸幽深如墨。
“你从前没有足够的力量,现在我借你力量,你从前要受家中牵制,现在我已替你杀了覃敬覃戎,架空了宫中的太后与少帝,只要你答应我,如果我身死,你会尽全力保护她——”
“我把她还给你。”
覃珣微微张开嘴,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骊珠是人,不是什么物件,岂由你说抢就抢,说还就还!”
裴胤之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像是被什么刺伤。
他笑了笑道:
“我跟你这种公子哥不同,凭它是什么东西,若不去争去抢,这辈子也落不到我的手上。”
“但你这样珍重她,很好,很好。”
他连着说了两遍好,声音很轻。
仿佛了却了一件心事,他的眉宇骤然敛去神采,透出一种厌世的疲惫。
裴胤之踏着记忆里的红叶远去。
骊珠看到红叶林寸寸坍塌,战场上刀兵相接,跨马追出的身影奔袭跋涉,油尽灯枯地倒在了他乡的土地上。
云层后似有歌谣飘来。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
歌声悠悠穿过千山万水,雒阳城上空,有化作飞灰的祭词相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