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李闻生猛地抬头,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您胡说什么!明明是。。。”
“闭嘴!”秦嘉言猛地转头瞪着他,眼神里的劲儿让李闻生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她转回头,直直地看着刘舫,一字一句道:“大人,民妇不敢欺瞒。当初娶胡氏进门,我给了她娘家足足五十两银子作为聘礼,可她嫁过来的时候,别说嫁妆了,连一床被子都没有拿回来,身上穿的喜服一看就是借的,不但短了一大截,那颜色都褪了不少。我心里气不过,觉得这是故意糊弄我们家,就没少拿她撒气。那些日子动手打了她几次,都是我做的,跟我儿子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胡氏站在人群前面,嘴巴张得老大,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看着秦嘉言的眼神里又是惊讶又是心疼。李闻生急得跪在地上直颠脚,喉咙里跟堵了棉花似的,想喊却喊不出声。
刘舫眯着眼打量秦嘉言,嘴角勾起一抹阴笑:“你说你打了就打了?秦娘子,你可知作伪证替人顶罪是什么罪过?按大梁律法,那可是要打五十大板,再充军流放的!我劝你想好了在说!啧啧,50大板,你的小命今天可就交代在这了!”
“民妇当然知道,”秦嘉言的声音没丝毫动摇,眼神亮得惊人,“正因为知道,民妇才不敢撒谎。大人要是不信,可再去问问民妇的儿媳妇,是不是每次动手的都是我?当然,我儿子也不是没有过错,错就错在他每次都没有阻拦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媳妇被我虐打,还怕别人说他娘不好,就对外说是他自己动的手。不然大人可以去调查一下,叫胡中大过来问问也行,有谁真正亲眼看见胡氏是被我儿子动的手!”
还好之前李闻生怕人笑话,从来没有在人前对胡氏动手,都是背地里打的,要不然今天这事还真的圆不过去了!
“娘……”李闻生哽咽着,着急想自己认罪,被秦嘉言用眼神死死按住。秦嘉言用左手迅速比划了五十,李闻生一看见就立刻懂了,如果他现在还抢着认罪,那不只他,就连他娘也会被牵连五十大板。
胡氏抹了把眼泪,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在大堂上,声音带着哭腔却很清楚:“大人,民妇就是胡氏,民妇做证,我婆婆,她说的是真的。先前,先前确实都是她动的手,我男人顶多在一旁看着,从不管我死活。我,我之前恨死她了,要不也不会在她摔进沟里的时候,没有及时把她拽上来,害的她差一点就没命!但现在婆婆跟以前不一样了,她现在从来不对我动手,不让我干活,还带着我赚钱,给我买衣服、买银镯子,真的大人,银铺的掌柜都能作证。求大人您不要在罚她了!求求您!”
金银斋的马老板立刻点点头:“没错,前日这秦娘子确实带着她三个儿媳妇在我的铺子里买了三个银镯子,那可是顶顶好,个个都是雕花的。可惜,”他抬眼看了眼胡氏,“这位娘子的银镯被她大哥抢走,卖回店里了”
胡氏听完,抚摸着自己的手腕低下头,肩膀不停地抖。李闻生看着她,想起自己以前做的那些混账事,眼泪掉得更凶了,心里跟被刀剜似的疼。
刘舫本想借着李闻生的案子大做文章,没想到秦嘉言来了这么一出。他刚想发作,旁边的周主簿凑过来,低声道:“大人,按大梁律法,婆婆虐打儿媳,虽也不对,但和丈夫家暴不同。方才胡氏兄长是当街行凶伤人,判了二十大板,这秦嘉言的事,若是按同种情形论,应该只能比他只少不多。”
刘舫气的把牙咬得咯吱响,主簿的意思他明白,总不能同是伤人,一个二十板,一个却重判,这说不过去。他狠狠瞪了秦嘉言一眼,这秦娘子分明是算准了这点,在这等着他呢!
“好!好得很!”刘舫拿惊堂木用力的拍了下桌子,“秦嘉言,你身为婆婆,不知慈爱,反倒虐打儿媳,也该打!来人,打她二十大板!”他顿了顿,阴测测地补充,“就跟那胡中大一样!来人!把胡中大也带过来,把他们俩一起打,就在这堂前!让衙役都给我狠狠的打!以儆效尤!”
顾毅听到着,把手攥的紧紧的,看着跪在那里秦嘉言,这些天,他一直在生气她不听劝告,除了正事,就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现在,他有些后悔,不如一开始就不让她来,把她带走就好了。
“大人!县丞大人!我,我替我娘受罚!”李闻生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
“大人,我也替婆婆。。。”胡氏也跟着开口。
“都给我闭嘴!你们是想扰乱公堂吗?”刘舫怒吼,“我告诉你们,你们谁也替不了!就得让她自己受着!”他就是要看着秦嘉言疼得嗷嗷叫,才能解气。
衙役很快把秦嘉言和胡中大都按在了长凳上。顾毅站在人群后,悄悄给旁边两个衙役递了个眼色,那俩人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板子噼里啪啦地落下来。打在胡中大身上的,看着轻飘飘的,可每一板下去,他都跟杀猪似的嚎,冷汗把衣服都浸透了,没几板就疼得晕了过去。而打在秦嘉言身上的,看着力道十足,每一板下去都带着闷响,秦嘉言的衣服很快就渗出了血迹,看着触目惊心。
李闻生和胡氏在旁边看着,心都揪紧了,眼泪止不住地流。胡氏几次想冲过去,都被衙役拦住。
刘舫坐在上面,看着秦嘉言“满身是血”,脸上露出得意的笑。他哪知道,那些血看着吓人,却是顾毅提前准备好的血浆,而衙役的板子看着重,其实都避开了要害,看着狠,实则没伤筋骨。
等二十板打完,秦嘉言被人扶起来,脸色惨白,“虚弱”地靠在胡氏身上,嘴里还喘着粗气。刘舫见了,心里的火气总算消了点,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李闻生家暴罪名不实,当堂释放!都给我滚!”
“慢着!”胡氏鼓起勇气上前一步,拦住了要走的刘舫,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劲儿,大声喊道:“民妇还想恳请县丞大人做主,民妇从今日起,便要和娘家胡氏一族断绝一切关系!求大人见证!”
刘舫气的把惊堂木直接摔在了地上,“我说你们还有完没完!拿我这儿当什么!”
周闲连忙拦住他:“大人,消消气,我们作为父母官,这样的事本来也是在我们受理范围内。”他拽了拽刘舫的袖子,小声的在他耳边到:“大人,你看,堂下的百姓还没散呢!这刚见了血,那这件事冲一冲也好。”
刘舫斜眼看了周闲一眼,心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和那个顾毅一伙的!之前肥料的事,你就在帮他说话!
他不动声色的又看了眼堂下的百姓,没好气的对胡氏说:“你想干什么,明天把状子递到县衙就行了,本官会择日处理的。。。”
还没说完,就件胡氏从怀里拿出一张状纸,高高的举国头顶,“大人,诉状在此,择日不如撞日,大人正好趁着今天把事情一并处理了吧。”
胡氏就像忽然增加了无限的勇气,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刘舫,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大人,”胡氏颤抖着声音:“民妇在娘家时,父母兄嫂就把我当奴隶似的使唤,每天起的比鸡还早,家里的重活、累活都是我干就不说了,平日里连饭都吃不饱,冬日里,就连一件厚实的衣服也没有!稍有不慎便是连打再骂,比现在辛苦多了!”
她哭的像个泪人,身子不停的抖动,但拿着诉状的手却依然伸的笔直,“虽说婆婆之前对我不好,那也都是有情可原的,父母兄嫂像卖牲口一样,把我嫁到李家,为的就是贪慕那五十两银子的聘礼。可怜我嫁过去的时候,除了身上那一件半旧的礼服,就连一件换洗衣服,都不曾给我带上。你说就这样的儿媳,哪家做婆婆、丈夫的能高兴起来?”
秦嘉言脸色“苍白”的看着她,心疼的要命,之前她只知道原身对这个大儿媳妇特别不好,没想到这孩子从小就吃了这么多苦。
胡氏用袖子把眼泪都擦干,看着刘舫的眼睛,继续说:“大人,不只如此。这些年,我的娘家的人没少来搜刮我,三天两头来要东西,米、面、布,但凡家里有点什么,他们都要搜刮去。有几次被我婆婆撞见了,直接拿大扫帚赶了出去。平时在镇上赶集,他们只要遇到我,就会把我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抢走。这次婆婆送我的银手镯,更是连一个时辰都没到,就被抢了去!这样的娘家,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这样的娘家,民妇认不起,也不想认了!”
她还没说完,人群里就冲出来一个妇人,指着胡氏开始大骂:“放屁!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你还敢和我们断绝关系!你个丧门星!白眼狼!老娘白养你这么大!如今嫁了人就想忘了本了?啊?敢跑到衙门来告你亲娘?我看你是疯了!想和我家断绝关系?我告诉你!你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