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一紧,又仔细看了看,布料、样式,都对得上。可就因为脸看不清,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人就是李金生。
“衣裳倒是是像,但这个样式的衣裳很多人穿,不只他一个,你看看周围的人,不也好几个穿这样的款式么!”李玉生蹲下看了半天站起身,声音有些沙哑。
“嗯,没错,这脸也确实看不出来,说不定不是他。”李闻生想转身离开,心里盼着这赶紧不是弟弟。
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目光无意间扫过尸体的袖口。那磨得发白的袖口内侧,隐约露出一点金黄色的线迹。他心里猛地一跳,又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那袖口扯平了些。
那是一个歪歪扭扭的金元宝刺绣,针脚算不上精细,却是陈氏亲手绣的。李金生失踪的前几天,陈氏刚把这褂子补好,还特意绣了个金元宝在袖口里头,她笑着跟李金生说:“你叫金生,给你秀个金元宝正正好衬你。到哪去都不会走丢。”
李金生还跟他显摆过,说陈氏给他绣了金元宝,他将来肯定能日进斗金,在赌场大杀四方!
当时他还生气的教训弟弟:“你成天就知道玩!在让我抓到,肯定揍死你!你要是还不改继续玩,弟妹就是给你绣个金山也没有用!”
李闻生的手开始发抖,指尖触到那粗糙的布面和硬挺的线迹,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是了,错不了,这是陈氏绣的,那歪歪扭扭的样子,他记得清楚。
“是。。。。。。是金生。。。。。。”他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那个总爱跟他顶嘴,被他揍了无数次还嬉皮笑脸的弟弟,那个不争气总去赌钱的弟弟。。。。。。就这么没了?他还没见过自己的孩子呢!
李水生、李玉生的眼泪一下子就留了出来,他们不敢相信,前些天还活泼乱跳的人,咋。。。。。。咋就这么没了?
李长贵拍了拍李闻生的肩膀,叹了口气:“你们。。。。。。节哀吧,既然是他,那。。。。。。抬回去吧。”
李闻生抹了把脸,点了点头。他叫上两个弟弟,还有村里几个平时跟自家交好的壮汉,又脱下自己身上那件相对体面些的蓝布褂子,轻轻盖在了尸体的头上。他不想让弟弟就这么露着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更不想让娘和陈氏看见。
几个人用门板把尸体抬着往回走,一路无话。李闻生走在最前面,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不知道自己在干啥。路过的村民见了这阵仗,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往这边看,还有几个和他比较熟的人,直接跑过来跟在他身边。
到了李家院门口,李闻生停住脚,深深的吸了口气才推门进去。
秦嘉言和陈氏早就等在院里,陈氏扶着门框,看见门板上盖着的蓝布褂子,腿一软就瘫坐在了地上。“不。。。。。。不可能。。。。。。”她喃喃着,眼神直勾勾的,“金生。。。。。。金生你别吓我。。。。。。”
秦嘉言眼前一黑,扶着墙才没倒下。她看着那块蓝布,嘴唇哆嗦着,半天没说出话,最后只化作一声压抑的哭。
“弟妹,弟妹你别这样。。。。。。”李氏含着眼泪走过去想扶她,话没说完,就见陈氏猛地站起来,疯了似的扑向门板,却在快要碰到的时候停住了,只是死死盯着那块蓝布,眼泪汹涌而出。
“是他吗?大哥,你告诉我,不是他对不对?”陈氏抓住李闻生的胳膊,“他还答应我,再也不赌了。。。。。。他还没看看孩子呢。。。。。。”
她说着说着,身子一软,就晕了过去。
“玉桂!”秦嘉言惊呼着扑过去,“快,快掐人中!水生,你赶紧到镇上去请个大夫过来!”
院子里顿时乱成一团。邻居们听到动静都赶了过来,有帮忙掐人中的,有扶着陈氏的,还有几个妇女围着秦嘉言掉眼泪。
“这可怜的陈氏,怀着身孕呢,这以后可怎么办呀,这孩子连父亲都看不着了。。。。。。”
“金生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命苦,怎么就掉进河里了,今年的雨水也不大啊。。。。。。”
“唉,赶紧办后事吧,总不能这么放着,这都多少天了。。。。。。”
议论声嗡嗡地响着,秦嘉言慢慢缓过神来,抹了把眼泪,哑着嗓子说:“闻生,你去和老四找几块板子,简单打个棺材,先。。。。。。先把人安葬了吧。。。。。。”
李闻生红着眼点了点头,招呼着几个壮汉去准备。女人们则七手八脚地把陈氏抬到炕上,又是喂水又是掐人中,折腾了好一会儿,陈氏才悠悠转醒,一睁眼就开始哭,哭得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