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龙矿场,刘场长的办公室里。
地上是紫砂壶的碎片,茶叶和水渍混在一起,狼藉不堪,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那个满头大汗的工头还站在门口,大气都不敢喘。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工头哆哆嗦嗦地重复道:“汇川的人……开着卡车,带着现金,在山下的村子挨个收土。给的价钱,比小窑厂高两成,比……比我们给零工的日结工钱,一天下来要高好几倍……现在,不光是咱们矿上的零工,整个张家坳,李家沟,附近几个村子能动弹的,都扛着锄头漫山遍野地挖土去了!”
“他们疯了!”刘场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搪瓷茶杯嗡嗡作响,“他们这是在扰乱市场!这是在挖我的根!”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昨天,他还像猫戏老鼠一样,把那几个汇川的采购员堵在门口,欣赏着他们的无能为力。他以为自己掐住了对方的七寸,只要自己不松口,对方就得乖乖低头,甚至加价求着自己。
可一夜之间,攻守之势异也!
对方根本没想过要攻他的门,而是直接绕到了他家的后院,把他赖以生存的墙角,一锄头一锄头地给挖空了!
那些平日里对他点头哈腰,见了面都要恭恭敬敬喊一声“刘场长”的村民,那些指望着从他矿上挣点辛苦钱的零工,现在全都成了汇川的“帮凶”!
“叮铃铃——”
他一把抓起电话,不耐烦地吼道:“谁!”
“刘……刘场长,是我,王家坪的王老四。”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几分谄媚和为难。王老四是王家坪的村长,平时没少从刘场长这里得好处。
“什么事!有屁快放!”
“那个……场长,您看……您矿上今天还招不招人啊?村里好些人托我问问……”
刘场长心头的火气稍稍降下去一点。
看来,还是有明白人的。那些泥腿子就是见钱眼开的穷鬼,闹腾两天,发现还是矿上干活稳定,就得回来求自己。
“怎么?知道外头的钱不好挣了?想回来了?”
“不是不是,”王老四赶紧解释,“是这样的,汇川的人收土,只收白泥,就是高岭土。可咱们这山上,还有不少其他的矿石和杂土,挖出来没地方卖。大伙儿就寻思着,能不能还像以前一样,卖给您矿上……”
刘场长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把后槽牙咬碎!
好嘛!
感情这些人是把最好的肉都卖给了汇川,剩下那些骨头渣子,才想起来他这个“老主顾”!
他这是成了收破烂的了?
“滚!”刘场长对着话筒咆哮,“让他们把那些破石头烂泥巴自己留着当饭吃!从今天起,我铁龙矿场,一块石头都不收!”
“砰”的一声,他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刘场长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感觉自己的肺都快要气炸了。
他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引以为傲的矿场,他坚不可摧的壁垒,他盘根错错的关系网,在对方那种简单粗暴、不讲任何规矩的“钞能力”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