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影讪讪一笑,经过这一事,她是有些害怕这后院的斗争了。她心思到底不比得采薇和竹青细腻,留在宫里又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当枪使了,要是一辈子帮娘娘管着铺子也好。
她想起方才里间里,娘娘倚在架子床上,阳光倾泻进来,落在金线百褶裙上,衬得娘娘恍若神女般端庄肃穆。
侧妃上辈子定是神仙来着。翠影在心里想。
…………
长乐阁里,豆蔻又一次被带了上来。
这次再见到豆蔻,顾姝臣明显发觉她精神恍惚了许多,眼底最后一点不甘也消失了,看到顾姝臣身边的沈将时的时候,目光一滞,慌张跪地。
顾姝臣见她的样子,也不急着开口,慢条斯理地端着青瓷盏呷一口茶。
豆蔻跪在地上,四周静谧无声,连侍女来去都是悄无声息的。
她心中恐惧愈深,从前在张孺人身边的时候,她从未见过太子,张孺人处没那么多规矩,她也一直没感觉到贵人们有什么不一样。如今踏进长乐阁,她才切身感受到,上面端坐着的两个人,是切切实实能要了她性命的。
她额头冷汗涔涔,滴落在青砖上。
顾姝臣放下茶盏,勾起一个笑。
“豆蔻,你家里人病得不轻吧?”
闻言,豆蔻心中一惊,抬眸正对上顾姝臣平静的水眸。
从她家乡到京城,少说也要走十日,如今距事发不过几天,侧妃是如何得知她家中母亲生病的?
顾姝臣看着豆蔻神色,心中了然:“可惜啊……那个好心说要帮你的人,如今已经杀人灭口了。”
豆蔻瞬间面无血色,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我娘……”
顾姝臣悠悠叹口气:“他既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又怎可能没留后手?或许你母亲的病也是他们计谋中的一环呢?”
豆蔻跌倒在地,张着口说不出话,片刻后,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溢出来,豆蔻忍不住伏地嚎啕大哭起来。
她娘是来看望她之后回去的路上染病的,她得知娘病了,急得团团转,是东宫里一个洒扫的婢女寒雀告诉她去京城某个医馆找一个姓赵的大夫。
她去找了赵大夫,可要治她娘的病需要不少银钱,她在东宫里攒下的银子根本不够,就在她一筹莫展时,忽然有人来找她,要她帮忙做一件事……
不久后寒雀出门采买时失足跌进水里淹死了,她还惋惜了好久,现在想来,寒雀定也是被灭了口。
是她害死了她娘。豆蔻哭得撕心裂肺,良久后,听到一道温柔的声音。
“既然你也是受了蒙骗,本宫可以饶你一命。”
顾姝臣居高临下看着她,语气轻柔。
“只要你告诉本宫,是谁让你换琴弦的,本宫可以帮你报仇。”
豆蔻闻言,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我、我没见过那人,那人总是带着面纱,我看不样貌。”
要是重来一次,她打死也不会和那人多说一句话,豆蔻心痛如绞。
这倒是在顾姝臣意料之中,她神色不改,继续问道:“那你可听清,那人是男是女了吗?”
“听着、听着是个女子。”豆蔻抽噎着回话,恨地咬碎一口牙。若是让她找到当日那个害她的人,她定要狠狠把那人扒皮抽筋。
顾姝臣点点头:“若是让你再听一次那人的声音,你可能认出来?”
豆蔻听到这话,眼睛一亮,恍如坠入绝境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能,娘娘,我定能认出来!”
“好。”顾姝臣朱唇微启,看向一旁的竹青,“去告诉张孺人,她身边的豆蔻冲撞了本宫,已经被赐死扔到乱葬岗了。”
话音未落,只见豆蔻恍若被雷击中,面如死灰愣在原地。
顾姝臣目光落在豆蔻身上,轻轻叹口气,心道自己还是狠不下心。
“从此这世上就没有豆蔻了,本宫会给你重新起一个名字,从此你就到顾家当丫鬟。”
豆蔻呆愣了半晌,终于听懂了顾姝臣话里的意思,含着泪在她脚边深深一跪。
“奴婢、奴婢定当誓死效忠娘娘。”
沈将时看着顾姝臣,恍然间竟然生出一种陌生感。
榻上美人神色肃穆,眼眸深邃,淡粉色的衣裙掩盖不住周身的气度,她只是这般柔弱地靠坐着,沈将时却仿佛看到她若干年后一袭凤袍雷厉风行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