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安托万笑了起来,“小姑娘,这个世界上没有真相,只有叙事。你提供了一个更煽情的叙事版本,所以你赢了。赵,是叫这个名字吧?他输了,不是因为他杀了人,而是因为他的叙事不够动人。仅此而已。”
“我的父亲,不是一个叙事符号。”苏晚握紧了手里的奖杯,冰冷的金属硌着她的掌心。
“但在你的电影里,他就是。”安托万步步紧逼,“他是一个完美的受害者,一个被神化的天才。你把他变成了一个符号,用这个符号,去攻击另一个符号。这是一场符号的战争,和艺术无关,和电影无关。”
“艺术如果不能反映现实,那它就什么都不是。”
“反映?”安托万的音量提高了一些,“不,你是利用。你利用了你父亲的死,利用了观众的同情,利用了媒体的愚蠢。你拍的不是电影,是一份完美的起诉书。你应该拿的不是金棕榈,是律师执照。”
周围已经围了一小圈人,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苏晚忽然觉得很疲惫。她不想争辩。因为她内心深处,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问着同样的问题。
她是不是真的,消费了父亲的死亡?
“或许您说得对。”苏晚垂下奖杯,“或许我确实利用了一切。但我的电影,至少让一个逍遥法外二十年的凶手,被铐上了手铐。而您的电影呢?”
她顿了顿,直视着对方。
“除了让几个影评人在专栏里卖弄几句别人看不懂的术语,它改变了什么?”
安托万的脸色变了。
“电影的职责不是改变世界,是诠释世界。”他反驳道,但气势弱了下去。
“诠释一个您自己都不相信的世界?”苏晚反问,“您的上一部电影,《虚无的回声》,票房三万欧元。不是世界看不懂您,是世界根本不在乎。因为您的虚无,和任何人的真实都毫无关系。”
安托万涨红了脸,他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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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陪了。”苏晚没再看他,转身穿过人群。
她需要呼吸。
她推开通往露台的门,外面巴黎的冷空气涌了进来,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瞬。身后宴会厅的喧嚣被隔绝,只剩下远处城市的车流声,像沉默的呼吸。
她走到露台边缘,把那座金色的奖杯放在石栏上。夜风吹动她的长发。
繁华落尽,只剩无边的空洞。
父亲的冤屈得以昭雪,可他永远回不来了。高老师的教导言犹在耳,可他也永远离开了。她扳倒了赵董,可自己也满身伤痕,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胜利的根基。
安托万的话,像一根毒刺,扎在她最脆弱的地方。
她赢了,却感觉一无所有。
一只手递过来一瓶水。不是香槟,是水。
顾沉站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看着远处的灯火。他什么都没说,就只是站着。
许久,苏晚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