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雁见他眉目冷淡,一点没想象中的惊喜,或是故人重逢的感慨,反而总躲着他走。
“真认不出我来了?”
宋彦泽正忙着同他们一起整理好被毁的谷堆,听他那么说也不想搭理。他立刻夺过他手里的东西,将他挤到一边去,三两下就帮他们弄好了。
“你说你叫庭雁?”
宋彦泽垂眼在整理袍袖,语气漫不经心的,不像是疑问口气。玄青一脸欲言又止,宋彦泽一回头轻飘飘地看他了一眼。
玄青立刻转身去帮忙,不插手蒋指挥使和小宋大人的恩怨。
蒋指挥使……你自求多福。
“你如何证明你是庭雁?”
庭雁看着宋彦泽的侧脸,他好像总躲着自己的视线,该不会是看他这样子不敢认了?
“你袖间有一把小匕首,雕花是大雁,是我赠予你的。”
他非要绕到他眼跟前去,去捉他的眼睛,躬身凑他跟前不停地说话。
“你叫我小雁哥哥,我叫你书呆子。你如今真成了官老爷了,怎么,不肯认我了?”
宋彦泽猛地将用来收粮食的簸箕砸他身上,抬眼看他,目光从他的眉眼到那条刀疤,再到胡子和嘴唇。
他倒是没把脸涂得更黑,自己也知道自己够黑了。
“我认识的小雁哥哥在兖州参军,你从哪冒出来的。”
“这不是在军队里退下,去做了镖师,路过此地,想不到还能再见到你。”
他眼也不眨一下,张口就来。宋彦泽这下觉得自己被瞒得不亏,因为这个人,就是个满嘴谎话的浑人。
“那你该听过我,为什么之前没来与我相认?”
“你做了老爷,我还是个布衣百姓怎敢高攀呢?”
宋彦泽看着他,突然笑了一声:“不敢高攀,那你现在这是做什么?走的时候一声不吭,回来了又是……又是这样!你觉得很好玩,很有趣吗?”
“你拿我当乐子?”说完也不想听他回答,径自一甩袖子就往村子里走。
蒋亭渊真慌了神,连忙追过去,拉住他的手腕。
“没有,不是。我当时是无可奈何,我也不想离开的……”
蒋亭渊强拉他过来,宋彦泽被拽着转了个圈,撞进他怀里,他身上皂角的气味还很熟悉,温暖清香,心脏砰跳的节奏就在他的手掌之下。
怎么到现在才恍然反应过来呢,明明自己已经先对他熟稔了,却直到现在才认出他。
七年前,他没那么高,没那么壮实,但也没那么多伤疤,手也没那么粗糙,更没有如今通身嗜血冷然的气势。
功名半纸,风雪千山。
他走过了怎样的一路……
宋彦泽埋头长长叹了一口气,回抱住他,抓紧了他的衣袍。
蒋亭渊又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点不痛快。
搂搂抱抱……是不是还忘了自己是个有夫君的人了。可刚刚宋彦泽对他那么冷淡,他心里也不痛快。
小雁哥哥都回来了,总不能因为没满足当初的承诺就疏离了吧?
他的心眼针尖看了都自愧不如。
宋彦泽推开了他,蒋亭渊看他眼眶红红的,又心疼了,要伸手摸摸他的脸颊。
又想起刚才刨粮米,手上不干净,小心地抽出一截干净的里衣蘸蘸他的脸颊。
“原谅了我了吗?”蒋亭渊心里莫名有点惴惴不安,他都弄成这个样子了,总不至于被看破。
“还能喊小雁哥哥吗?”
要是被他的小宋大人知道了,他就完了,所以他得慢慢想个法子才好。
但在此之前,他还想做一段时间的小雁哥哥,陪他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宋彦泽看着他演,卖力地演,扒开他又伸过来的手,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