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亭渊铁青着脸,这样一个满脸胡子,还破相毁容的穷鬼竟是把他比下去了?!
宋彦泽就喜欢听他咬牙切齿的质问,他坐在马背上,俯身温柔地摸摸马的脖子,轻笑了一声。
“不如何。”
蒋亭渊看不得他对个马那么好,凑他身边吸引他注意。
“那你呢?怎么没成家?你身边有人了吗?”
他都没敢问心上人,只退了一步,身边人,总该有自己吧?
宋彦泽沉吟了一会,没有立刻回答他,蒋亭渊脸是真白了,伸手去抓他。宋彦泽却轻巧低声一呵声,走到前面去了,让他抓个空。
“是有。”
他只答这两个字。
没文化的蒋亭渊魂不守舍地品了一路,满脑子都是“是有”。
是有……是有?
承认了,但什么叫是有?
宋彦泽训完不乖的狗,全身心忙正事去了,他一旦做事,向来是将一切都抛在脑后的,不知道被训完的狗追着自己尾巴咬了一路。
“小宋大人,这……不是我们不借,同在一个省,您好歹也体谅体谅我们的难处……”
借粮不顺利是必然的,宋彦泽做好了心理准备,又是求人,不能拿乔压人。宋彦泽压着火气同他们周旋,甚至堪称低声下气。
最后好歹是磨来了三四日的粮食,但这点哪够,后期要疏通河道,以工代赈,都要拿出粮来的。
宋彦泽揉揉额头,蒋亭渊按捺住自己的心思,很心疼他,但他没办法帮。
宋彦泽能做的事,十个蒋亭渊也做不了。这句话从来不是哄他的。
天色还早,宋彦泽马不停蹄地就要去下个州衙门借粮。
他何尝不知道一个一个跑效率太慢,但发急递发公函,地方上总能找个理由拖延推迟的,最后弄来弄去,都在观望,不肯自己先吃亏。
好歹这两个州衙门近,一天能跑完。
这里的知州曾经同宋彦泽相熟,一见宋彦泽来了,好茶奉上,拉着他说了好一会有关京都的事。
他为人实诚,也知道他来的目的,叹着气说道:“贤弟,真不是为兄不帮你。”
“你是钦差巡抚,解决了这里的事宜就要回京都的,真正说话的还是上面的三司衙门。”
“衙门内势力错综,这个说的,那个不认都是常有的事。借粮借粮,若是到时候省里还不来,我们只能打掉牙和血吞了。”
这是只有实心眼的好友才能说的真心话了,宋彦泽何尝不知道,但他没办法。
于英一直不插手,冷眼看着,实际暗里让藩司衙门臬司衙门束手旁观,把摊子都扔给他,等着他弄不到粮,再起民变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
他只能迎难而上。
“兄长也明白你的难处,你来这一趟是提着脑袋来的,完全出于公心,不为自己的前程。”
“这样,五日的粮食,三日内我给你运到。”
太少了,但只能是这样了。
宋彦泽叹了口气,对他一拱手。
走出衙门,他神思不属差点一脚踩空,蒋亭渊时刻关注着他,一把拉住他,看他煞白的脸,心里锥疼。
“我今日方知你的难处。”蒋亭渊叹了一声。
武官提着脑袋拼杀,文官这又是一番无声的厮杀。
宋彦泽缓了一会,抬头看看衙门里天下为公的匾额,缓缓长出了一口气。
“世上就没有不难的事。”
“但总要去做。”
蒋亭渊心里鼓噪,狠不得撒欢告诉所有人,他的小宋大人有多好。
宋彦泽敛眉思索了一会,一抬眼,又是那个清隽无双的小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