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的尽头有个广场,广场很小,甚至可以说是一块空地。空地传来了歌声,他听不清,只是看着那道身影发呆手拿吉他背对着,长发低垂,发梢被风吹得轻晃。梧桐大道,是她吗?如果是她,不知道‘陆师傅’还能不能出来救场——装作有收入时,那样底气十足。唯有这个地方相遇,陆砚会毫不犹豫的想见她。那段纯洁而热烈的岁月,不会被物质沾染,随世事变迁。几度错过演出,理当好好送别。他缓缓向前,口袋里,那枚书签似乎冥冥有感。离得近了些,周围没什么人。目光越过满地碎叶,落在广场中央那抹影子上。能看见脚边放着琴盒,颜色深暗,和记忆里的一样。“风吹落最后一片叶我的心也飘着雪爱只能往回忆里堆叠oh给下个季节”晴天霹雳大概说的就是此刻。陆砚嘴角抽了抽。认错人是常有的事,失望便失望吧。可为什么小丫头要出现在这里,大煞风景呢?“我了解那些爱过的人心是如何慢慢在凋谢多想要向过去告别当季节不停更迭oh”苏棠的声音很伤感,但少女的稚嫩藏不住,是以,听起来很时尚、很流行。就像小鲜肉扮演的将军,怒吼一声,‘我要杀人’,那样不具有严肃元素。怎么会挑如此不适合她的歌?“哇!陆师傅!”“怎么着,失恋了?但是唱得很不走心啊。”鹅黄针织衫外搭短款牛仔外套,居然不是平时的背带裤。看来不管什么人,在不同场合都有不同形象示出。听到病怏怏男人的话,她立马拨动琴弦回应道:“我唱这么走心却走不进你心里在人来人往找寻着你守护着你不求结局。”好一个现场互动,难怪有人喜欢往小众直播间跑,原是主播句句有回应啊。“什么歌,没听过。”“周杰伦啊,周杰伦,没听过?!”“可能你没唱调上?”苏棠撅着嘴,目光不停在陆砚挂着绷带的右手扫视,像个恼羞成怒准备付诸武力、却又掂不清几斤几两的大学生。想了想还是作罢。欺负老弱病残,战绩拿不出手。“人家好心跟你打招呼,你个白嫖的还挑刺起来了!二维码看见没,快扫!”指着脚下的琴盒,琴盒里放着一张被书压着的二维码。目光跟过去,陆砚心间一颤,瞳孔放大。凑近蹲下,盯着那本长篇厚度的书。“这,这是谁给你的?”“是谁呢?刚刚谁来过,但是我想不起来咯?”手指触碰书皮,指尖感受被摩挲得温润的弧度,仿佛可以看见,原主人常常抚摸这本书的画面。深蓝色的布面封皮上,烫金的书名已经淡了些。“干嘛!不打赏,还想拿我东西?”无形的沙子在眼眶飘来飘去,陆砚闭了闭眼,强压下那抹悸动。“是啊,把书给我,不然这月工资不发了。”“你!”苏棠握紧了拳头,本来她是想给的,真的。哪有人要东西,上来就威胁起手的?还讲不讲道理了?“无良老板!奸商!我要举报你!”“你参加的是文保局的实习,举报我没用呀。再说了,老洋房肯定要停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右手打着绷带的男人笑容很得意,活脱脱一副无赖口吻,路人听见,准得以为下一刻要收保护费了。然而话到这时,小姑娘心一紧。挥着拳头,势必要让场面热闹起来,立马凶狠反击道:“那就跟杨老师告状!不但不给钱,还抢我东西!都什么世道了,光天化日之下仗着自己不要脸就能连嫖带拿的混社会啦,我跟你说”陆砚没管耳边叽喳飘过的句子,才想起,家里床底下的纸箱中,躺着这本书的后几部。那会刚在一起,被逼着看书实在熬不住了,便恶作剧似的买回来,让她啃一啃号称及其无聊的意识流着作——追忆似水年华。眼前这本,正是林晚声走的时候唯一带着的,和他有关的物件。“其实,它是我送出去的东西。”被无视好一会的路边歌手丝毫不能共情,甚至觉得肚子饿了:“你送都送了,无权干涉别人转送。如果陆师傅态度好点,我也不是不能给个机会的。”原来现在一份肯德基套餐只要299元。据旁边涉世未深的流浪歌手说,操作得当的话,一日三餐加起来,299都够了。现在阶段,这份情报可比任何安慰的话语有效多了。“所以,你为什么要点69元的套餐?”“‘超值全家桶’,超值的!”陆砚看着堆满快餐食品的桌上,一只白净却沾满了油的手不断扫过,意外觉得好笑。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笑点在哪呢?人家只是懒得戴手套,吃相稍微生活化了些哦,原来带孩子出来吃东西是这么回事啊。“你干嘛蘸我番茄酱!”吃我薯条可以,蘸我番茄酱酱不行。苏棠吃东西很有原则的。“你看我像是能撕开袋子的人吗。”看着男人打着绷带的右手,同情心也是上来了。她拿起包装,用牙齿咬住,撕开——当场演示了一遍如何单手获得番茄酱。“诺,给你,别蘸我的了。”被牙齿咬开一道小口,上面疑似还沾了嘴上油渍的小包装袋,正被一只全是油的手递过来。“呵呵。”陆砚惊奇的发现,自己居然不沮丧了,甚至状态好的不得了,几乎能手撕几个女大学生。然而正当准备展示凶残的手段时,杨灵的电话打来了。起身往外走,推开门,站在广场边缘。看着手机,接听比以往都慢一些。“灵灵。”“陆砚,群里的视频你出院了吗?”“嗯。你吃饭了吗?”“还没,没有胃口。”此时的杨灵,哪怕是突然打了个喷嚏,陆砚都会觉得跟他有关,从而联想到,是自己的错。事实也正是如此,杨灵亦是老洋房的负责人,自己不经意间拖累了一大片人。“灵灵,适当吃点,或者喝点什么。你有想吃的吗?晚上我帮你买回来。如何工作很忙的话,正好我有空,可以送饭的。”“没有哦随便买点吧,今天我会按时回来。”电话里的声音透着隐蔽的疲惫。就像藏在棉衣里隐蔽的一根针,不细看压根察觉不了,但和自己紧贴着的时候,又会被刺痛。被刺痛,是她的错吗?不是。是自己的心态失衡,是自己要克服的问题。陆砚动用身上每一块肌肉,调动记忆里所有积极情绪,表达着:“辛苦啦,灵灵。但是千万不要让自己太累,你陆哥已经出院了,接下来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嗯嗯,我相信你。”和苏棠提着打包袋往外走,又回到了广场中央,她的音响和话筒还在架在原地。该说不说,对社会真的信任极了。干燥的空气,落叶一踩就碎,和捏快递保护袋上的塑料气泡一样解压。陆砚专挑着有落叶的地方走。“晚声什么时候过来的?”“嗯——,你来的时候,我正在唱第二遍,她点的歌。”原来是前后脚的关系缘分散了,便散了吧。有更重要的人,等着携手走下去。一千个林晚声那也是过去式,现在,他只要一个杨灵。“晓得了,你好好在这呆着吧,我先回了。”“喂——”苏棠站在身后一步远,扬起的发丝遮住半边脸。倘若此时,鹅黄针织衫换成白色连衣裙,他的眼睛肯定要被往事重重侵袭。她拨开头发,蹲下拿起:“书送你吧,你的女朋友们对我太好,多少得匀你点”陆砚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下意识接过可以寄托此时全部情绪的物件。调整完情绪刚要调侃,顾南乔电话。“陆砚!你在哪!”语速急促,情绪激动。连带他的情绪也绷紧:“乔乔,别着急,位置发你了。”分别的时候还好好的,她怎么了?再没有多问,点开位置共享,在原地等待。后面的吉他戛然而止,苏棠指尖扫了个滑音:“陆师傅,又不走啦?”“额把打包袋给我,我有用。”“天哪!69元还连吃带拿,男人真大方啊!”“你个小丫头,以后有机会准得揍你”她嘴唇一动,陆砚就知道要说什么:”不准告状!”很快,一辆粉色路虎风驰电掣赶来。陆砚挥了挥手,跟苏棠道别,上了车。:()沪上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