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语棠偶尔会觉得开心,但开心的情绪像浮在空中的雾,风一吹来,那片被人踩得夯实的土地就露了出来。
土地才是她的根,踩在土地上,才觉得踏实。
所以家里不论迎来送往了多少客人,她总是沉默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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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着、沉默着,也就习惯了——
其实女孩一点也不害羞,只是想得太多、太远,眼前的事情倒显得应接不暇了。
就比如说,上海来的陆师傅,从见到的第一眼,对方就像携着乍暖春光而来,温和、幽默,从不拘着、端着。
她时常会想,这样优秀的人,怎么会从天而降,兀的出现在门口狭仄小路上呢?
每次瞧过去,他的瞳仁可比最饱满的桑葚还黑,眉毛比桑树枝还直挺,带着股不折的劲——
别人不接的事情,他垫着款就做了;帮忙换被套时会说谢谢,昨天还耐心陪着自己教学。
没人知道这对她来说,对她们家来说,有多重要——
就像梦一样。
还是随时会醒的梦。
好在自己记性不差,他说的话,心里头总难忘记:
就比如,今天他说,见面要先说早上好,所以中午的时候她说了中午好;
他说不要偷偷喊陆叔叔,自己便再没有恶作剧的想法。
望着此时和众人打趣的他的衣领,望着正带头调侃自己的他的侧脸,忽然就有点心酸。
这些天的一切都很好。
只是,只是偶尔,她看着眼前的雾,会不由自主想起脚边的泥。
大概,那是一种名叫命运的东西,牢牢把自己吸着,双腿离不开地。
只能雾来时,伸手摸上一摸,等雾散去,伸开手掌,偶尔回味回味。
“陆砚!帮我搬行李!”
门口传来一个很好听的女声。
那话语里的劲,是自己丢了十来年、至今没拾起来的。
他一下子就从旁边起身,离开了。
沈语棠看着男人的背影,突然想到他们一起去镇上吃混沌的中午——
‘喊你语棠是为了和那个姐姐对仗,她叫‘苏棠’,诶?名字倒挺合苏州的意,你们俩还挺有缘分’。
苏棠到了,第一件事就是在门口大声通知,让陆砚去帮忙提箱子。
像阵带着铃音的风撞进门廊,陆砚抬眼时,正对上她眼尾扬着的笑,背带裤、稚气未脱的脸,一如修老洋房的那个夏天。
他抬脚迎上去,没问‘怎么提前了’,也没说‘该去接你’,只顺着那股熟稔劲儿笑:
“瞧瞧这是谁啊,好生娇气,几步路自己搬不了啦?”
而她,一手叉腰,一手比耶、缓缓横过眼前:
“嘿嘿!姑苏,林黛玉!”
:()沪上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