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癫道脸上的狂喜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灰般的错愕。
墨三姑嘴角的冷笑愈发明显:“蠢货。你签的那叫流程,是生意。你的血里只有铜臭味,没有心。”
老癫道如遭雷击,颓然跪倒在地,喃喃自语:“流程……生意……”
陆九娘看着这一幕,眼神一凛。
她拔出山根钉,再次割开自己的掌心,这一次,她没有让血白流,而是任由鲜血将整枚山根钉染得通红。
她再次将钉子奋力钉入笔旁的土地,沉声道:“我乃走山客,一生行走于穷山恶水,为客死他乡的亡者引路归乡,为无人收敛的尸骨寻找安眠之地。我血中的愿,是‘归途’,够不够?”
鲜血顺着山根钉渗入大地深处,那支断指笔果然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有所感应。
但仅仅是颤动,片刻后便恢复了平静,并未吸附陆九娘的血。
不够。
陆九娘的脸色沉了下去。
一直默然不语的秦九棺缓缓走上前,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无比珍重地将背上那口沉重的黑檀棺取下,轻轻立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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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布满老茧的手,用棺材那被打磨得光滑的边角,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断指笔的笔身。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是从棺木深处传来:“我秦家九代守棺人,收七世孤魂,葬无主之尸。我这一生,只为给那些连轮回都入不了的‘孤’一个家。我棺中的愿,是‘收容’,够不够?”
断指笔,纹丝不动。
秦九棺沉默地收回了棺材,重新背在身上,那挺拔的背影在这一刻显得有些萧索。
连他这样承载了数代人执念的守棺人,都不足以成为笔的主人。
所有人的目光,最后都落在了林阎身上。
他是法医,一个与死者打交道的现代职业,在众人眼中,似乎与这充满玄秘的世界格格不入。
林阎没有看任何人,他的视线一直落在那支笔和笔下裂缝中的血字上。
那些对“名字”的渴求,像一根根针,扎在他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蹲下身,打开了那个跟随他多年的老旧金属工具箱。
他在箱子底层翻找着,拨开那些冰冷的解剖刀、止血钳和缝合针线,最终,指尖触到了一片薄而脆的纸张。
他将其取了出来。
那是一张被火烧得焦黑卷曲的法医工作日志残页,上面的字迹大多已模糊不清,只有一行字,因为被血迹浸透,反而顽强地保留了下来。
“……今日缝合三具无名尸,身份不明,无人认领。天冷,但都给他们盖好了白布。”
这是他还是实习生时写下的。
那一天,太平间里冷得像冰窖,三个在事故中丧生的流浪汉无人问津,他花了整整一夜,将他们残破的身体一针一线地缝合完整,最后用自己微薄的津贴买了三床最便宜的白布,盖在了他们身上。
他不是为了功德,也不是为了什么宏大的愿望。
他只是觉得,一个人,就算死后无人知晓,也应该被体面地对待。
林阎站起身,走到断指笔前,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没有用自己的血,而是将那张脆弱的日志残页,轻轻地覆盖在了笔身上。
他低下头,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也仿佛说给了这片荒原上所有的孤魂听。
“我签的,从来不是名字,是‘尊重’。”
话音落下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支断指笔仿佛被注入了雷霆,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震颤!
笔尖上那滴顽固的血珠“砰”的一声炸开,化作一道刺目的血线,如同一支离弦的箭,撕裂空气,径直射向林阎的心口!
“小心!”陆九娘失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