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神情柔和,口吻散漫,不紧不慢地表演着友好与殷勤,“你这是刚刚运动回来?”
言漱礼低低“嗯”了声。
“那不耽误你回去休息了。”李絮抿出浅浅梨涡,乍见三两句就迫不及待道别,“毕竟实在有些晚,你应该也累了。我们下次有机会再聊。”
自然是场面话。
她和言漱礼并非熟到可以闲聊的关系,本身也没什么值得寒暄的价值。以为这么客套几句点到即止,笑一笑示个意,马上就能目送这尊大佛离开。
出乎意料地,言漱礼今天没有即刻撇开距离。反而站在原处,平静俯视这位与自己关系不生不熟的、表弟的女朋友。
“你眼睛很红。”
他简短开口,语气没有起伏,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也分不出究竟是关切还是陈述。
李絮暗暗诧异。
自己当下形容糟糕成这样了吗?
以至于这座不近人情的冰山都无法忽视,需要基于人道主义之类的角度,主动关心一句有事没事?
“湖边风大。”她撩起一双滢润的眼,拿指尖随便拭了拭眼尾,噙着笑敷衍,“也可能是眼妆晕了的原因。”
其实她长途飞行根本不化妆,只习惯涂一点点保湿唇釉。
言漱礼唇线抿得很平,明显不信任这句潦草的回答,转而扫了一眼地上的行李箱。
“联系不上陈彧?”他平而直地问。
听见这个名字,李絮表情有转瞬即逝的滞顿,但很快掩饰过去。
她触屏,亮了亮手机屏幕,以示自己通信良好,不存在与谁联系不上的情况,
“随便逛逛。”她微笑否认,“顺便抽支烟。”
“将近零点。”言漱礼英俊地挑了挑眉,“你拖着行李箱逛小区。”
李絮耸了耸肩,笑眯眯地随口胡诌,“不失为运动的一种。”
言漱礼没有对此发表任何评价。
他本就寡言少语,李絮更是懒得延伸话题,心想最好让话这么直挺挺摔在地上,谁都别再捡起。
一般读得懂空气的普通人,这么尴来尬去硬聊几句,早就心照不宣地互道晚安了。
但言漱礼天然有种无视他人情绪的权力。他无需察言观色,无需讨好或谄媚任何人,自然也就无需在乎,对方掩藏在社交面具底下的微笑是否出自真心。
李絮还没失去理智到直接拂言家少爷面子。他既站着不动,她就不可能冷脸赶,更不可能撇下他自己先走。
这么一言不发地静置着,未免难捱。
李絮百无聊赖地试图转移注意力,将手伸进风衣口袋,恰好摸到刚刚随手塞进去的烟盒。
这是她在古董市场淘来的漆器,黑体金边,居中镶嵌一枝由蓝宝石与祖母绿构成的鸢尾,充满artdeco时代美学特征,来自遥远的上世纪二十年代。
它的历任主人将它使用得很珍惜,没留下几多瑕疵。除却开合处齿轮稍稍滞涩,李絮沉思或焦虑时,习惯用指腹抵住这处棱角来回摩挲。
“记得你也抽烟。”她将金属旋开,悠悠含笑问,“不介意吧。”
其实不论对方会不会抽烟,让人抽二手烟都是无礼又粗鲁的行为。李絮当然知道。她就是装得有些烦了,想小小冒犯一下,期望言漱礼会皱起眉头,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