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间,他手上的匕首又往老妇脖间靠了几分。年轻男子急得满面通红,脖颈间青筋暴起,双脚蹭得院里的土都浮起几分。领头的手上使劲,瞪了他一眼,他才消停些。口中的布团被取下,那男子喘着气,不住小声求饶:“您行行好,我娘亲年纪大了,受不得折腾,您若有什么,只管冲着我来。我说,我什么都说。”“这还差不多,你早些如此老实,你们都不用受这个罪。”领头的暗卫撤回匕首,在衣袖上拭了几下。“你去世的老爹,以前是不是在崔府当差?”那暗卫看向年轻男子。年轻男子迟疑片刻:“是。可,可已多年不曾去过崔府。”“你爹运气不错啊,一场意外大火,崔府满门连同仆人没一个活下来,你爹倒是活下来了。”暗卫不经意间,又将匕首往老妇身前晃去。“您别急,别急。我阿爹当年似乎不在崔府里头,好像被崔府的主子遣出去好些年,可能如此,才幸免于难。”年轻男子小心打量着黑衣人,越说越慢,声音越来越小。暗卫冷哼几声:“那你爹被遣去了何处?”年轻男子不敢再赌,索性小声将知道的都说了出来:“我爹娘是老来得子,我那时刚出生没多久,我也记不得太清。后来才听爹娘偶尔提起,阿爹是被派去一处小宅子,照顾一个年轻妇人和幼子,至于他们是什么身份,阿爹不曾透露。”暗卫缓缓点头,还算老实。只是这话若是真假掺半,也有可能。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上头已然知晓。暗卫思索片刻:“你爹临终前,可有嘱咐你什么?或是留下什么东西?”年轻男子正要开口,暗卫将匕首轻轻靠到老妇眼珠子边上,面露狰狞笑容,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老子又觉得吧,一刀毙命,没意思。你若有半句假话,老子先挖了你老娘的眼珠子,若你还不招,再割了她的耳朵。反正老眼昏花,听也听不清,这些留着也是摆设,你不用谢,都是顺手了。”眼见娘亲吓得要晕过去,年轻男子眼中泛起泪花,他双眼通红,嘴里嘀咕了几句对不住,长叹了口气:“我照实说就是。”十七年前,他刚三岁,很多事都记不住。打他记事起,阿爹已经不在崔府办差,彼时阿爹身子就很差,全靠娘亲照顾。好在阿爹先前攒了不少银钱,便是老弱妇孺,也不用出去谋生计。这样的日子不算太好,但也差不到哪儿去。他甚至时常觉着,自己比邻里家的玩伴们都要幸运,爹娘能一直陪在身边,不像有的玩伴,阿爹经商,经常离家就是几月半载。就算有的玩伴阿爹阿娘都在东京城里干活,白日也不在家。许是因着如此,哪怕阿爹再小心,也被他撞见过好几次异样。或是他出门耍了刚归家,或是他午睡醒早了,瞥见阿爹在堂屋里,盯着一张泛黄的纸,不住叹气,甚至他还见过阿爹抹过一次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从小阿爹就这么教自己,学堂里的夫子也这么教,似乎作为男子汉,如果哭了,就是十恶不赦。所以那一幕,于幼小的他而言,恐怕是能记一辈子的事。大概是五年前,阿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眼看快下不来床,他同阿娘日日守着阿爹。那一日,阿爹许是想到什么,嘱咐他去药铺多买些上好的山参,还有旁的补品。吃下后,阿爹坚持自己一人出了门,十分强硬交代,若谁敢跟上,别怪他六亲不认。不管阿爹如何说,他还是害怕阿爹出事,是以远远跟在后头。他还记得,阿爹天亮就出门了,直到天黑才慢慢摸回来。阿爹返程时,他提前几步进了家门,这才没被发现。阿爹归家后,整个人好似霎时被抽干,看着在床边伺候的他和他娘亲,不住絮絮叨叨。他才知道,阿爹前些年竟是在鸿胪寺卿崔寺卿家办差。那场大火后,阿爹不知所措,没过几日,小宅里的夫人亦留下书信,投河自尽。阿爹悄悄寻到夫人的尸身下葬,那书信他也收了起来。至于上头写了什么,阿爹始终不肯说。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不让你们知道,是为你们好。这么些年过得战战兢兢,如今自己大限将至,这些秘密就随他带进棺材里,往后再也不用担心。阿爹许是魔怔了,过了片刻,有嚷嚷着,让他带着他娘亲远走高飞,不要再留在东京城,以防万一。没过几日,阿爹便去了。“我真的只知道这些。那信上是什么,我真的从未听阿爹提起过。而且阿爹的遗物里,也没有那封书信。我猜应是被他烧了。”年轻男子涕泗横流,不住求饶。这暗卫思索片刻,同另外几人相识一眼,眼神不再那般凶狠,只是不住拿匕首拍着他娘亲的脸:“看你还算老实。老子再给你一次机会,还有没有藏着掖着?你……当时跟着你阿爹,他去了何处?”年轻男子见娘亲昏暗的眸光中闪着泪花,他几近崩溃。“我说,我都说。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阿爹究竟去了哪,我只跟着他到巷口,再走近怕被他发觉。”领头的暗卫扬了扬下巴,一旁的手下上前,细细将那位置记了下来。他看了眼位置,那附近别的不多,几乎都是当铺。“你阿爹当日回来,可拿着当票?”年轻男子眸色茫然,拼命摇头:“我真的不知道!求求你,饶了我同娘亲,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若是真的知道什么秘密,我一定带着娘亲离开东京城,哪还会有如今的遭遇。几位爷,求求你们了!”领头的暗卫凝眸思索,他深看了年轻男子几眼,又看向屋内,摆了摆手:“继续去搜,找当票。衣物夹层,全部细细搜一遍。谁要是有疏漏,你们知道后果。”话音刚落地,周遭几名暗卫立马冲进屋,生怕落在后头。:()御青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