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汉,咱们铺里不死当,库房里的东西都是有,有主的,您若是想打劫,恐怕惹起众怒,这儿委实不是个好选择。”那男子喉头动了几下,小声嘀咕。崔景湛不禁哑然失笑。他索性装起劫匪来。“老子方才听见你说什么,丢了十几年前的宝贝?”崔景湛一脚踩在椅上,放粗嗓音,大大咧咧道,“哪有什么东西一当十几年?分明就是主家不要了,如此没人要的东西,老子劫了去,谁人敢管?”他瞪着这男子:“你是这家当铺的掌柜?”“正,正是。大爷莫着急,鄙姓王,您可以叫小的王掌柜。”王掌柜不住瞟着脖颈旁的弯刀,咽了几口唾沫,“好汉,要不先将刀放下?您若是一时走投无路,小的给您送些盘缠,也是可以的。”“你看爷像是稀罕你那点盘缠的?有什么好宝贝,都快些送上来,尤其是过了赎期没人要的。”崔景湛手上加了一分力,言语间满是不耐烦。“好汉……”王掌柜还欲推脱,眼见脖间见了血丝,“好汉饶命!饶命!小的这就去拿,去拿!只是这刀架着小的……”“别诓老子!你带路,老子同你一道。”崔景湛眸色一凌,周身杀气升腾,王掌柜浑身开始发颤。“这,这边。眼下这间,屋子是,是账房,好汉,好汉随小的来。”王掌柜颤颤巍巍拿起桌上烛台,讪笑着示意崔景湛随他往外去。二人如此缓步挪动到院子最里头那间库房,王掌柜托崔景湛拿着烛台,从腰间一串钥匙里头寻出一把,麻利开了锁:“好汉,请,请……”崔景湛将左手烛台在眼前晃了几下,屋里全是博物架,上头放着不少贴有当票存根的物签,他草草看了几个,都是最近几年的。“有没有十几年前的宝贝?”崔景湛装作不经意间问道。“十几年前的?”王掌柜思索几息,“都在那个角落里,那边的年份久些。”崔景湛瞪了他几眼,示意他跟上。角落里头确实有几个小匣,崔景湛凑上前去,眉头蹙起,这上头怎么没有积灰?他正欲转头质问王掌柜,王掌柜不知何时扳动了一旁的花瓶,崔景湛脚下地板猛然倾陷,他怒目躲闪之际,王掌柜趁机躲闪,一张极密的丝网罩了下来,将崔景湛网在里头。王掌柜见崔景湛手中的弯刀划不动丝网,这才舒了口气,他不住抚着胸口:“太悬了,这么多年,这机关居然还用上了。”他自顾自地走到一旁,掏出火折子点燃墙上的烛台,这才笑着看向崔景湛:“好汉且委屈会,小的这就去报官。”崔景湛双眼眯起,懒得搭理他,只是盯着丝网同地板上勾住的关窍,看看如何才能脱身。堂堂探事司使,办案被老百姓当贼抓了,若传了出去,当真好笑。只是他有些疑惑,王掌柜第一反应是报官,应是普通人,可库房里头竟有如此机关,倒有些说不过去。来不及多想,他一手撑住密网,一手持刀朝地板上的关窍卡扣砍去,刀金相接之际,他隐约瞧见,那卡扣上也绘有六瓣梅花,只是这会是带了彩绘的。鲜红的梅花图样在心底泛起涟漪,崔景湛鬼使神差吐出一句:“六瓣梅开几时雪?”正欲掩门离去的王掌柜听见这句,却是怔在门口。他瞪着眼,飞快进屋双手负于背后关上门:“你说什么?”“六瓣梅开几时雪。”崔景湛只觉头脑麻胀,好些模糊的记忆,霎时鲜活起来。那是阿爹嘱咐娘亲的。彼时他二人在茶厅说体己话,自己想多看看阿爹,躲在了屏风后头。他听见阿爹嘱咐娘亲,若是遇到为难之事,又没法给崔府传信时,可以去宣德坊寻一处铺子,铺子的灯笼有标记。阿爹掏出一块帕子,上面绣了六瓣红梅。他还教娘亲这句暗号。一股悲凉之感打心底涌起。来不及多想,王掌柜已跑到自己跟前,仔细打量着崔景湛:“好汉,咱们说好,小的放你出来,但你可不能再将弯刀架在小的脖子上。”崔景湛盯着王掌柜,不似有诈,他缓缓点头,弯刀入鞘。王掌柜舒了口气,又转了几下花瓶,地上卡扣响了几声,密网缓缓收起。“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小的也是想不到啊,短短几日,怪事频发,居然还有十几年前的旧人寻上门了。”王掌柜长吁几声,给崔景湛倒了杯热茶。“你不怕我是什么歹人了?”崔景湛接过茶水,并未入口。王掌柜挠了挠头:“能知晓这图案,还能说出口令的,只有恩公或是恩公嘱托之人。小的多年前曾答应过恩公,说出口令之人,但凡有所求,不问缘由,便是赴汤蹈火,也要帮衬。”崔景湛眉头皱起,难道是阿爹曾有恩于此人?似是看透崔景湛所想,王掌柜连忙摆手:“你不用说你是谁,你也别问小的恩公名讳。小的虽应下此事,但也曾说过,只此一次。小的不想知道太多。你若是想好,赶紧说。若是没想好,改日再来也行。”多打量了王掌柜几眼,崔景湛一时有些琢磨不透。他细细思索几息:“那我便问你几个问题,再让你帮着寻一个物件。你这儿是当铺,最是合适。”见只是如此,王掌柜很舒了口气:“你只管开口。”“你说丢了十几年前的旧物,是何物,何时丢的?为何十几年了还未处理?”崔景湛盯着王掌柜缓缓道。“说来也怪。”王掌柜撇着嘴,“是一个十七年前有人来当的小铜匣。来人……同恩公有些关联,小的便应下,会一直保管。至于铜匣里头是何物,小的也不知道。”“至于何时丢的,便是今儿有伙计来报,说库房里的积灰好似有些不对,小的就来清点,发现那小铜匣不见了。”王掌柜扬着下巴,皱着眉头,“本是放在那个角落里。”:()御青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