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推开,一只穿着厚重黑色皮鞋的脚稳稳踏在浮土上,带起一小股烟尘。
紧接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钻出了车门。
来人穿着一身笔挺的深灰色中山装,布料厚实挺括,连一丝褶皱也没有。
领口的扣子严严实实地扣到脖颈,既板正,又威严。
这身城里干部常见的中山装,穿在他身上却硬是被那宽阔的肩膀和沉稳如山的气场,撑出了不一样的分量。
他身量极高,站在那,一双眼睛沉静无波地扫过人群,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
这哪是许树?
分明是尊煞神!
李桂香脸上的笑僵住了,她吓得“哎哟”一声,脚底下跟踩了火炭似的,猛地往后一蹦,差点撞到后面看热闹的人。
围观的村民也有些惊讶。
,!
“不是许树?我的娘嘞这谁啊?好大的派头!”
“不会是许树派来接他爹妈的吧?乖乖,这排场”
“怎么可能,我瞧着人家像是大干部!”
别人不知道,但李桂香却是知道这是谁的。
她脸上的得意和高兴全没了,嘴唇哆嗦着,手指颤巍巍地指着来人:
“你你你,你不是那个沈,沈淮川,沈团长吗?!你来这儿做什么?”
沈淮川没理会她,连周遭村民那些惊疑不定的眼神都没多瞧一眼。
他转过身,径直走向副驾驶,微微弯下腰,朝着里头伸出手来。
一只白皙纤细、骨节匀称的手,轻轻搭在了他宽厚的手掌上。
下一秒,一个身影被沈淮川小心地扶了出来。
女人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米白色毛呢长裙,裙摆垂到小腿肚,外面罩着一件浅驼色的羊绒大衣,衬得身段窈窕又挺拔。
乌黑的头发在脑后松松挽了个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一段修长的脖颈。
脸上的皮肤白净细腻得像能透光,眉眼亮得跟秋水似的,鼻梁秀挺,嘴唇是自然的浅粉色。
脚上是一双小巧的棕色小羊皮靴,踩在这满是碎石黄土的地面上,格格不入,却又亮眼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前来看热闹的村民,一个个眼睛都瞪得溜圆。
他们见过新嫁娘穿红袄,见过城里来的知青穿的确良,可何曾见过这样精致、这样气派、像是从年画里走出来的仙女?
一时都有些看呆了。
沈淮川不动声色地挪了一步,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替她挡去了部分男人直勾勾的目光。
他那身深灰的中山装和周柒柒素雅的呢大衣站在一起,一刚一柔,气势却浑然一体,压得人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刚才那个挤兑李桂香,为周柒柒说话的蓝头巾嫂子,使劲揉了揉眼睛,又往前挤了半步,歪着头,死死盯着周柒柒的脸。
她脸上的疑惑慢慢变成了没法相信的震惊,嘴巴张得能塞下个鸡蛋,猛地一拍大腿,扯着嗓子喊:
“我的老天爷!你是柒柒?周家那个柒柒丫头?!”
那一声“柒柒”像根针,猛地刺破了周柒柒刻意维持的平静。
踏上许家村这片土地之前,她很少回忆原身这部分的记忆,总感觉有点太痛苦了。
可这会儿,听着这熟悉的、带着浓重乡音的呼喊,看着眼前这张记挂里带点善意的妇人脸。
不知咋的,一股说不出的亲近劲儿就冒了出来。
这位张婶子,从前跟原身母亲处得还算好,原身爹妈没了后,她也常照拂原身,时不时偷偷塞半块窝头、一把炒豆子啥的。
实打实的是个好人。
周柒柒对着那位正使劲揉眼睛、满脸不敢置信的蓝头巾妇人,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清浅却真实的笑容,声音温润: